起初,不少人对此将信将疑,还有人私下抱怨浪费力气,不如趁早找新的水源。但看着日渐干涸的水井,缸底的水只剩下浅浅一层,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阿竹带着一群半大的孩子,每天天不亮就去沙丘边,他记性好,哪个石牌的位置偏了,哪个被风沙埋了,都一清二楚,蹲在沙里挖石牌,手心磨出了泡,用布包着继续干。
沈砚之则每日都去甜水井边观测,罗盘的指针越来越稳,从最初的剧烈颤抖,到后来的微微晃动,井里的腥气也淡了些,偶尔能听见底下传来细微的“滴答”声。只是井水依旧没有上涨的迹象,城中的流言却越来越多。有人说沈砚之是江湖骗子,骗了城主的钱,等把水耗干了就卷款跑路;有人说沙神发怒,再多努力也没用,不如趁早逃走,去南边的绿洲讨口饭吃。
这天夜里,沈砚之正在房中推演卦象,案上的“需”卦刚排到第五爻,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争吵声,夹杂着器物碰撞的脆响。他走出房门,看见几个汉子正围着苏珩,为首的是城中的富户张老栓,他开着家杂货铺,平日里囤积了不少水,此刻却红着眼,像是被逼到了绝路。
“苏城主,别再等了!”张老栓嗓门洪亮,震得院中的沙枣叶都落了几片,“我家的水窖已经见底了,最后那点水,够我一家老小喝三天的!再不走,我们都要渴死在这里!”
“是啊,我们也走!”其他人纷纷附和,有人举着空水桶,桶沿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
苏珩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却依旧挺直了腰板:“再等等,沈先生说很快就有转机了,就快了……”
“转机?什么转机?”张老栓冷笑一声,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沈砚之,“这骗子除了让我们埋石头,还做了什么?我看他就是想把我们都困死在这里,好占了这座空城!”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子,朝沈砚之扔了过去。石子不大,却带着怨气,直奔他面门。阿竹眼疾手快,猛地扑过去挡在沈砚之身前,石子砸在他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梗着脖子喊:“不准打沈先生!他是好人!”
沈砚之按住阿竹的肩膀,往前迈了一步,青衫在夜风中微微摆动:“张大叔,我知道大家急,水是命根子,谁也耗不起。但现在放弃,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如果三天后井水还没上涨,我立刻离开衍沙城,绝不逗留,还会把我的盘缠留给大家当路费。”
张老栓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神里的怒火渐渐被犹豫取代,最终哼了一声:“好,我就信你最后三天!要是三天后还没水,我第一个把你赶出城,让你尝尝在沙漠里渴死的滋味!”
人群渐渐散去,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苏珩走上前,愧疚地拱手:“沈先生,让您受委屈了。”
“无妨。”沈砚之摇摇头,目光望向城北的方向,夜色中,沙丘的轮廓像沉默的巨人,“《易经》有云,‘需于沙,衍在中也,虽小有言,终有吉也’。这点波折,本就在预料之中。”
接下来的两天,衍沙城异常安静。人们不再抱怨,也少了言语,街道上很少见到人影,只有各家屋顶的烟囱偶尔冒出点烟,很快就被风吹散。大家都默默地守着家中仅剩的一点水,喝的时候抿一小口,润润喉咙,眼神里满是焦虑,像看着最后一点火星的守夜人。阿竹依旧每天去沙丘边,他发现沙丘移动的速度确实快了些,石牌排成的弧形里,已经积起了薄薄一层新沙,用手一摸,是湿润的。
第三天清晨,天还没亮,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沈砚之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门板被拍得砰砰响,几乎要散架。门外传来阿竹兴奋的呼喊,声音都带着颤:“沈先生!苏城主!水!井里有水了!真的有水了!”
沈砚之和苏珩披衣下床,跟着阿竹往甜水井跑去。远远地,就看见井边围满了人,火把的光摇曳着,映得每个人的脸都通红。有人正摇着辘轳,提着水桶往上拉,清澈的井水顺着桶沿往下淌,在干裂的井台上溅起水花,发出清脆的响。
“真的有水了!”一个老婆婆捧着水,眼泪直流,“活过来了,我们都活过来了!”
《需》之《既济》
需于沙,小有言,终吉。
需于沙,衍在中也,虽小有言,终有吉也。
驻足沙洲,前路似有滞涩,虽偶闻微词非议,终能得吉。此乃因心怀持守,行止有度,纵遇流言碎语,亦难撼其志。
玄沙承露,晨辉轻洒其上,似缀碎金;滨畔微澜初漾,随风轻拂,漾起细碎涟漪。这般境象,恰如行事遇小阻、遭浅议,看似扰攘,实则无伤根本。
姬氏之裔,将在邦国之中渐起声威。于审慎等待中积蓄力量,于流言蜚语中坚守本心,待时而动,终能乘势而起,成就一番基业。
《需》为待时,沙中蓄力,不躁进、不盲动;《既济》为事成,功成有序,虽经波折而终得圆满。“小有言”者,如沙岸遇风,暂起微尘,转瞬即散;“终吉”者,似沙洲承露,虽处浅滩,终得滋养。姬氏之兴,正在于明“需”之理,知“既济”之妙——以静待动,以韧克言,故能于邦国之中,由微至着,终获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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