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学‘孝’字。”正明拿起桌边的课本,书页被翻得卷了边。他指着字说:“上面是‘老’,下面是‘子’,意思是儿女要像屋檐一样,替老人遮风挡雨。”
砚之跟着念:“孝……”却不小心念成了“老”,自己也意识到了,脸“腾”地红了,像被夕阳染过的云彩,低下头,手指抠着桌角的木纹。
正明也不恼,只是拿起桌边的镰刀,在月光下慢慢磨着。镰刀是他爹传下来的,木柄被手汗浸得发红,像块玛瑙,刀刃却依旧锋利,能轻松割开麦秆。“你看这镰刀,”正明用拇指蹭了蹭刀刃,发出轻微的“噌”声,“要是不常磨,割麦子就费劲,还容易伤着自己;读书要是不常练,认的字就像田里的草,不知不觉就忘了,再捡起来就难了。”
他放下镰刀,拿起砚之的课本,指着“孝”字说:“你奶奶去年冬天咳嗽,你端水递药,夜里还起来给她盖被子,这就是孝;我下地干活,你帮着娘喂猪、扫地,不让娘累着,这也是孝。咱们林家,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可你太爷爷说,手里有锄头,能吃饱饭;怀里有书,能明事理,日子才过得稳当,心里才踏实。”
砚之点点头,拿起毛笔,在描红本上一笔一画地写“孝”字。烛光在他脸上跳动,把他认真的模样映在墙上,像一幅安静的画。写着写着,他突然问:“爹,太爷爷是不是也像您一样,一边种地一边教爷爷认字?”
正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啊。你太爷爷识的字不多,就会背《朱子家训》,他说这书里的道理够人用一辈子。他教你爷爷认字,就在这老槐树下,用树枝在地上写,写一个字,讲个故事,比如写‘勤’字,就说‘一勤天下无难事,地里的草要勤除,书里的字要勤认’。”
砚之听得入了神,手里的毛笔悬在纸上:“那我也要像太爷爷说的那样,又勤快又认学。”
正明摸了摸儿子的头,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一样软。他想起小时候,爹也是这样摸着他的头,在老槐树下教他做人的道理。那时的月光,怕是和今晚的一样,清清凉凉地洒在地上,把爷俩的影子拉得老长。
三、银镯与束修的分量
转眼到了年关,腊梅的香气飘满了村子,混着家家户户蒸馒头的麦香,让人心里暖融融的。镇上的私塾先生来村里串门,他是正明爹的老同学,姓周,头发已经花白,却精神矍铄,每年都会来看看正明一家。
周先生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砚之在院子里用树枝写字,地上已经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字,有“福”,有“春”,还有几个《诗经》里的句子,是他从爹的旧书里翻到的。砚之冻得小手通红,鼻尖上挂着鼻涕,却写得格外认真,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孩子在写啥呢?”周先生笑着走过去,蹲在砚之身边。
砚之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周先生,赶紧站起来行礼,小脸蛋冻得通红:“先生好!我在写‘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周先生指着地上的字问:“这四个字,你知道啥意思不?”
砚之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像落了星星:“先生,我娘说,这是说桃花开得好看,就像新媳妇一样。我娘还说,等开春了,村西头的桃林就开花了,到时候比书上写的还好看。”
周先生哈哈大笑,直夸他聪明:“这孩子是块读书的料,心思灵,还肯用功。正明啊,送到私塾去试试吧,别耽误了。”
正明正在屋里磨豆腐,石磨转得“吱呀”响,雪白的豆浆顺着磨盘流下来,散着豆香。听见先生的话,手里的磨杆顿了一下,豆浆溅到了裤腿上。他搓了搓手上的豆渣,心里犯了难——私塾的束修一年要五斗米,还要给先生备上笔墨纸砚,这可不是小数目。家里的存粮刚够过冬,要是送砚之去读书,怕是得勒紧裤腰带,连开春的种子都得借了。
夜里,正明翻来覆去睡不着,炕席被他蹭得“沙沙”响。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画着格子,像他心里的盘算,横横纵纵,乱成一团。
娘在一旁叹了口气,黑暗中,她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我把陪嫁的银镯子当了吧。”
正明心里一紧:“娘,那镯子是您的念想……”
“念想能当饭吃?能让娃读书?”娘打断他,“那镯子是我娘给的,虽说金贵,可哪有孩子的前程重要。你爹当年就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咱家就算少吃两口,喝稀点,也得让砚之去读书。”
正明没说话,伸手摸了摸枕头下爹留下的那本《朱子家训》,书页已经泛黄发脆,上面有爹密密麻麻的批注,字里行间都是“勤”“俭”“孝”“善”。他想起爹临终前说的话:“咱家没别的,就靠‘耕读’两个字撑着,这俩字在,家就不会散。”
他终于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听娘的。”
第二天一早,娘就揣着银镯子去了镇上的当铺。那镯子是素面的,没有花纹,却被娘戴了几十年,内壁都磨得发亮。当回来的钱,刚好够砚之半年的束修和笔墨钱。正明又把家里的口粮匀出两斗,打算换成银子,凑够剩下的束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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