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忆里的世界很美,像个琉璃做的暖房。”
“但真实的世界,远比你想象的要残酷。”
“它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话一出口,陆明轩自己在心里都骂了句脏话。
他连自己下一秒会不会被这身嫁衣撕碎都不知道,这纯粹是一场用命做赌注的豪言。
“这一切不怪你,要怪就怪这个破碎的世界。”
他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将那个疯狂真相的一角,用最锋利的方式刺进她麻木的心。
“是它让你杀人,也是它把你永远留在这里,变成一个等不到答案的笑话。”
“但真相比这个破碎的世界,还要荒诞一百倍。”
红盖头下的身影终于动了。
“真相?”
新娘的声音里满是冰冷的讥讽,像是在嘲笑一只蝼蚁对天空形状的狂妄揣测。
“一个连自己人生都一败涂地的废物,也配在我面前谈论……”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一声被死死压抑的闷咳,突兀地从红盖头下传来。
那声音极轻。
紧接着。
一滴鲜红的液体顺着盖头的刺绣金边缓缓滑落。
陆明轩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受伤了!
之前那些闯入者伤到了她的根本!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不是无敌的,她也会流血。
他下意识伸手想去口袋里掏手帕,却只摸到自己那身破烂衣服的布料。
对了,还有林!
陆明轩心中念头急转,那本一直被他揣在怀里的羊皮书,传递来一丝暖意。
【林,一张手帕,最干净的那种。】
念头落下的瞬间,他的手心微微一沉。
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带着阳光气息的崭新手帕凭空出现。
陆明轩没有半分迟疑。
他快步上前,在那份属于鬼神的威压几乎要将他碾碎之前,将手帕递到了新娘的面前。
盖头下的身体明显地僵住了。
她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举动。
在这片被遗忘的时光里,闯入者们带来的永远是恐惧、贪婪、暴力和垂涎。
从未有人在她咳血的时候,递过来一张手帕。
漫长的死寂过后,一只略显苍白的手,从嫁衣宽大的袖口中缓缓伸出。
接过了那张手帕。
她没有掀开盖头,只是沉默地用手帕按住了嘴角。
当那只手再次从盖头下移开时,纯白的布料上已经晕开了一块刺眼的暗红。
“跟我走吧。”
陆明轩看着那抹红色再次开口。
这一次,他的语气比之前坚定百倍。
“你如果不出去亲眼看看这个世界的真相,就永远不会明白,你的等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被设定好的骗局。”
“你不是唯一一个被愚弄的。”
盖头下,她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真正的迷茫,那高高在上的鬼神气焰已然消散。
“看到更多……又能改变什么?”
“改变不了过去。”
陆明轩的回答斩钉截铁。
“但能让你看清,你所执着的爱情究竟是一场美丽的梦,还是一个囚禁了你永生永世的诅咒。”
新娘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紧紧握着那张染血的手帕,没有还给他的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陆明轩的神经上行走。
终于。
她抬起手对着墙角的晴,遥遥一挥。
“唔……”
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然后,新娘的手又转向了那张摆满腐烂贡品的长桌。
一阵微风拂过。
桌上的灰尘与腐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抹去。
发黑的面包重新变得金黄松软,长出霉斑的菜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一切都恢复到了崭新出炉时那热气腾腾的模样。
“吃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疲惫。
“这些东西现在不会吃坏肚子了。”
陆明轩心头一松,急忙跑过去扶起还有些迷糊的晴。
等他再回头时,桌边已经空无一人。
那个盖着红盖头的鬼新娘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也就在这时。
他们来时那面斑驳的墙壁上,一扇门的轮廓正由虚转实。
柔和而温暖的光芒从门后透出,照亮了这间阴森的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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