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愁剑卡在石缝中，剑柄上的血早已干涸发黑。叶尘没有去拔，只是就地盘膝而坐，手指不紧不慢地一下一下轻叩地面。
俘虏经脉被封，动弹不得，却忽然睁眼，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仿佛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叶尘依旧沉默，眉心一缕金光闪现，顺着指尖悄然滑出，细如丝线，无声无息钻入那人脑海。
记忆纷乱翻涌，夹杂着铁锈的气息与低沉的嗡鸣。叶尘的神识如刀，在混乱的洪流中硬生生劈开一条通路。他看见子时矿洞外有人交接傀儡，黑血滴落青铜盘，一幅模糊的星图在祭坛上缓缓旋转——可刚要看得分明，画面猛地一颤，被一层扭曲如麻花的符文覆盖。
“神魂锁。”叶尘低语，声音压得很沉，“反应倒快。”
手腕微抖，断愁剑嗡然轻鸣，剑上残留的血气骤然发烫。那股热意顺地而上，直冲俘虏天灵。封印裂开一道缝隙。
金光趁机深入。
记忆重新拼合，这次清晰了许多——祭坛深埋地下，四壁刻满古老纹路，中央三根石柱矗立，绑着三具干尸，胸口皆被剖开，心脏位置嵌着幽蓝的石头。一名黑袍人立于中央，手一挥，鲜血滴落石上，整个祭坛骤然亮起。
“永夜祭坛。”叶尘收回金线，眼皮微微一跳。
苏璃站在三步之外，指尖轻按太阳穴，眼中银光流转。她并未看向俘虏，而是凝视空中某一点，仿佛在数着看不见的丝线。
“两条命线通向死局。”她声音轻如耳语，“一座城崩塌，另一座被血雾吞噬。起点相同——都在祭坛点亮的那一刻。”
夜无殇靠墙而立，机械臂垂落，核心蓝光忽明忽暗。他忽然抬头，嗓音沙哑：“那频率……我听过。”
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他。
“残核里有一段加密信号，三年前截获的，一直没能破解。现在，它在震动。”他抬起手掌，蓝光凝聚成波纹，“和祭坛启动的频率，只差几个点。”
叶尘盯着那波纹，指节敲地的节奏悄然改变。他闭眼，神识回溯，翻查俘虏记忆中的星图，逐一对照玄灵大陆的地域。再睁眼时，抬手一指西北。
“幽影域，裂渊带。”他说，“那里地层断裂，灵气紊乱，天光不入。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苏璃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块残破信印。边角焦黑，背面刻着一道奇异纹路，似符文与机械线路纠缠共生。
“这个。”她将信印置于地上，“和傀儡背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叶尘蹲下，指尖轻抚那道纹路。识海中，上古灵识微微震颤，如同嗅到某种气息。他忽然想起药无尘留下的丹方残页——上面那道血祭符，与归墟谷的相似，却更为古老，像是源头。
“他们不是重建。”他缓缓站直，“是在唤醒。”
夜无殇冷笑：“唤醒什么？死人？”
“容器。”苏璃忽然开口，“那三具干尸，不是祭品，而是壳。心口的石头，是用来承载某种存在的。”
空气骤然沉重。
叶尘未语，转身走向俘虏，金光再度探入其识海。这一回，他不再追溯过往，而是顺着记忆推演未来，计算可能的走向。上古灵识在脑中铺展如网，细细捕捉每一丝因果。
他看见三座城同时震颤，地底轰鸣不绝。永夜祭坛的光芒刺穿岩层，直冲云霄。三块石头炸裂，三道黑影从干尸中升起，凝聚成形，踏空而行。
“三城联动。”叶尘睁眼，“不是进攻，是同时点燃。他们要让三座城的地脉共振，制造出‘归墟之眼’。”
“然后呢？”夜无殇问。
“然后——”叶尘看向苏璃。
苏璃银瞳骤缩，命线在眼前疯狂纠缠。她看见一条新岔路——三道黑影融合为一，化作巨影，俯瞰整片大陆。无面，唯余双目，如同远古深渊缓缓睁开。
“它要回来了。”她嗓音发紧，“归墟之主。”
夜无殇机械臂“咔”地一震，蓝光猛然炸亮。他低头看手，仿佛第一次意识到，残核深处究竟藏着什么。
“所以你们现在就该去炸了祭坛。”他抬头紧盯叶尘。
叶尘摇头：“位置未定，乱炸可能提前引爆。而且——”他顿了顿，“他们正等着我们轻举妄动。”
“那你打算等？”夜无殇冷笑。
“等线接上。”叶尘走到信印前，指尖点在那纹路上，“这东西从何而来？谁传？谁接？”
苏璃闭眼，命线悄然缠上信印。银光一闪，她猛然睁眼：“传令链未断。下一站，三天后，子时，北境荒原。”
夜无殇嗤笑：“三天？等你找到人，祭坛早烧透了。”
“可我们能顺藤摸瓜。”叶尘站直身体，“他们以为我们会冲进去杀人。但我们不。”
他弯腰，终于拔出断愁剑。剑身血痕犹烫，他未擦拭，反手背于身后，目光扫过三人。
“我们，挖根。”
苏璃收起信印，轻轻点头。夜无殇沉默数息，忽然抬手，掌心蓝光勾勒出一道符纹，与俘虏记忆中的星图一角吻合。
“我这儿还有段残码。”他说，“能帮你校准方向。”
叶尘看了他一眼，未语，抬手甩出一道金符，落于地面。金光蔓延，勾勒出一片地形，正是幽影域裂渊带。
金光与蓝光在图上交汇，缓缓融合。
苏璃忽然抬手，指尖微颤。她看见命线之中，那两条通往毁灭的岔路起点，正悄然偏移——不快不慢，像是被谁轻轻推了一把。
“他们在等我们。”她低声说，“他们想让我们去。”
叶尘的手停在地图边缘，指尖还沾着一星未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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