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吞没了我。
身体像是被抽离了重量,又像是沉进了一片温水中。没有声音,也没有方向。意识漂浮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背部传来一阵钝痛。
碎石硌在战术背心上,左肩压着一块断裂的水泥板。我睁开眼,天是亮的。乌云裂开一道口子,阳光从缝隙里洒下来,落在脸上很轻,不烫。
雨水已经停了。
我动了动手臂,指节僵硬,但能抬起来。胸口插过扳指的地方结了一层暗红的痂,呼吸时不再撕裂般疼。我撑着地面坐起,膝盖陷在湿泥里,四周全是倒塌的建筑残骸,钢筋裸露,墙体断裂,像被巨兽啃咬过一样。
手腕上的青铜纹路还在。
它贴着皮肤,微微发烫,像是体内还留着什么东西。我没有去碰它,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有血,已经干了,不是新的伤口。
远处传来歌声。
是周青棠的声音。她唱的是童谣,调子慢,音节拉得很长。以前她的歌会让人头痛,耳朵里像有针扎,但现在没有那种感觉。风把声音送过来,干净得像是洗过一遍。
我没有站起来看她在哪里。
只是慢慢挪动身体,把压住肩膀的水泥块推开。骨头发出轻微的响声。站直后,我拍了拍背心上的灰,动作很机械。衣服还是那件染血的黑色背心,腰间的手术刀不见了,六管格林机枪却还在原地,倒在几米外的瓦砾堆里。
我朝那边走过去。
脚踩在碎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步都让我感觉到地面的真实。这不是梦。我能闻到空气里的铁锈味和腐土的气息,能感觉到风吹过耳侧的凉意。
走到机枪旁边,我弯下腰捡起它。
枪身沾满了泥,握把上有干掉的血迹。我用拇指擦了一下扳机护圈,忽然发现里面有一点绿色。
一株嫩芽从金属缝隙里钻了出来。
它很小,只有指甲盖那么长,两片叶子刚刚展开。我不记得这里曾经有过植物。这地方三年来连草都没长出一根。可现在它就在这里,贴着染血的枪管生长,颜色很鲜。
我蹲下身,盯着它看了几秒。
然后听见了动静。
不是声音,是感知。整座城市的亡灵在同一时间转过了头。
他们原本散落在废墟各处,有的靠在断墙边,有的站在塌陷的楼顶,有的半埋在土里。他们的脸是模糊的,身形透明,但此刻全都面向我这个方向。没有靠近,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
他们的目光很平静。
没有怨恨,也没有乞求。那种注视像是在确认一件事——你还在。
我没有回应。
我把机枪轻轻放回地上,依旧让它躺着。然后抬起手,摸了摸右眼下方的伤疤。那里已经不疼了。三年来第一次,我没有听到任何低语。没有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没有亡灵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死的。
世界安静得像是被重置过。
天空的光线变得更亮了些。云层继续退散,金色的阳光铺满城市。就在那片光中,一张脸浮现出来。
是母亲。
她不是实体,也不是幻象。她的轮廓由无数光点组成,像是被人用细小的星子一笔一笔画出来的。她在笑,嘴没动,但我认得出那个表情。小时候发烧,她也是这样坐在床边看着我,不说什么,只是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
我没有抬头太久。
看了一眼后,我就移开了视线。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一段断裂楼梯。台阶歪斜,通向一栋只剩骨架的楼房。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过去,只是觉得该动一动。
刚踏上第一级台阶,身后传来开花的声音。
很轻,像是布料撕裂。
我停下脚步。
回头看去。
那株嫩芽开了花。
不止是它。所有从枪身上长出的新芽都在同一瞬间绽放。每一朵都很小,花瓣洁白,中心泛着淡黄。它们开得整齐,像是接到了同一个指令。
花瓣上出现了字。
五个字,清晰可见:往生者已过站。
我没有走近再看。
只是站在台阶上,望着那把躺在地上的枪。阳光照在枪管上,反射出一点刺眼的光。那些花轻轻晃动,风吹过时,有几片花瓣掉了下来,落在泥土里。
城市开始变化。
亡灵们一个接一个消散。不是突然不见,而是像雾气被阳光蒸发那样,慢慢变淡,最后融入空气。他们离开时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有些人抬手碰了碰胸口,像是在行礼。有些人只是静静地闭上眼睛。
他们走了。
我知道他们不会再回来。
这片土地上的规则变了。灵体不再滞留人间。他们终于有了去处。
我转过身,继续往上走。
台阶很窄,每一步都要小心。走到第三层时,我看见窗框上挂着一条布条,红色的,边缘已经褪色。它随风摆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我伸手把它扯了下来。
布条很旧,上面有烧焦的痕迹。我不记得它属于谁。也许是谁家窗帘的一角,也许是某个背包的挂饰。它在这里挂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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