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全面临战的节骨眼上,北境大公威廉·斯托姆的正式回函,由洛伦·哈特再度冒险送达。
羊皮信笺上的措辞严谨而克制,带着北地军人特有的务实。大公对荒石镇的立场表示“理解与尊重”,并提出了具体的“有限军事协作意向”:北境承诺共享其掌握的、关于王都方向及卡斯尔家族领地兵力调动的非核心情报;若荒石镇遭受“被其认定为非法的军事进攻”,北境军队将在“符合北境防务需求与王国法理框架内”,采取“包括但不限于战略牵制、后勤袭扰等间接手段”予以策应。作为对等义务,荒石镇需承诺不主动对北境辖地采取敌对行动,并“在条件允许且不危及自身安全前提下”,分享“异常动态情报”。
信中没有要求荒石镇军队服从北境指挥,也没有要求其参与对王都的可能进攻。这份协议更像一份针对共同敌人的松散战略协作备忘录,既给予了荒石镇急需的外部策应承诺,又最大限度保留了其自主性。德索莱特与理事会商议后,由埃莉诺起草了原则同意的复函,并派遣两名机警的战士随洛伦·哈特返回。一个基于现实利益与共同威胁的脆弱同盟,在暗流中悄然缔结。
然而,当荒石镇的视线聚焦于南方王都的权斗与西方可能来袭的敌军时,东方最深沉的黑暗,送来了它的低语。
那是一个异常寂静的深夜,连惯常的夜枭啼鸣都消失了。塔克·夜影布置在镇外数里处、几个精心选址的能量监测点,几乎同时通过微缩共鸣水晶传回了持续且增强的异常读数。不到半个时辰,在荒野中带领灰影进行夜间巡逻的奥里克·苔原,通过万兽法杖和白狮血脉赋予的模糊自然感知,捕捉到一股来自东方极远处的、令人心悸的“脉动”,仿佛大地本身在某种无形重压下痛苦地痉挛。
消息被火速层层上报。伊索尔德·路尔立即进入研究所地下深处的核心监测室,那里连接着更为精密、指向诅咒海方向的远程魔力感应阵列。她调集并分析了最近三十六小时的全部数据流,尤其是能量爆发时间点的前后对比。
当她再次出现在德索莱特和埃莉诺面前时,天色将明未明,她苍白脸上沉凝的表情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说服力。
“监测数据确认,”伊索尔德的声音在黎明前的寒气中显得格外清晰,“约四十个标准时程前,诅咒海核心区域发生了一次剧烈的能量爆发。其瞬间强度峰值,远超近年来观测到的任何一次赤月引力异常波动。”
她摊开手中的记录图纸,上面复杂的魔力波形线在某一时刻陡然飙升,形成一个尖锐而骇人的高峰。“这不是孤立的扰动。能量爆发后,背景混沌魔力基准线出现了永久性的、小幅但明确的抬升。”
伊索尔德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德索莱特和埃莉诺骤然绷紧的脸。
“……这意味着下一次魔潮的回归,不仅时间可能比以往任何预测都要更早,其剧烈程度,也极可能远超历史记载。我们面对的,可能不再是以往那种带来变异和骚动的‘潮汐’,而是一场……淹没一切的‘海啸’。”
黎明的微光勉强穿透云层,照在三人身上,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德索莱特望向东方,那里是诅咒海的方向,是混沌的源头,也是他们未来或许不得不去探索的绝地。
人祸已至,天灾又将临。
荒石镇刚刚为了理念与生存,毅然踏入王国权力斗争的惊涛骇浪。而此刻,他们脚下所立足的大地深处,另一股更古老、更狂暴、更漠视一切秩序与生命的暗流,正加速涌向海岸。
潮汐将至,内外交迫。时间,成了比任何敌人都更冷酷的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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