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滴血落在长崎的那一刻,夜色还未散尽。
可血腥味,却已经顺着港口的风,吹进了城代府的高墙之内。
天还没亮,城代府内的值夜役人便被连夜叫醒,火把在廊道间来回晃动,脚步声杂乱而急促。往日里肃静森严的府邸,此刻却像被人从水底猛然拽起,所有人都在喘气。
——出事了,而且不是小事。
一
城代府议事厅内,灯火通明。
长崎城代松浦重政端坐主位,脸色阴沉,手中折扇合拢,一下下轻轻敲着案几,却没有发出声响。
他在等。
等一个词。
等一个足以决定“定性”的词。
“回禀城代大人。”
下首一名奉行低头禀报,声音刻意压低,“昨夜港外町浪人斗殴,动用兵刃,死者一人,重伤三人。”
话音刚落,议事厅内却没有立刻响起议论。
所有人都明白——
‘浪人斗殴’这四个字,若是就这么定下去,事情还能压;若换个说法,长崎就要乱。
“死者身份。”
松浦重政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系北町浪人,名为佐藤清之介,原隶属旧主伊达家,后流落长崎。”
一句“旧主伊达家”,让几名奉行的眼神同时一变。
伊达。
这两个字,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太过刺耳。
二
“伤者呢?”
松浦重政继续问。
“伤者中一人……与林晟商队雇佣的浪人有所往来。”
话音落下,厅内终于起了波澜。
有人低声吸气,有人眉头紧皱,也有人不自觉地朝另一侧看去。
林晟。
这个名字,在过去一年里,已经太频繁地出现在城代府的案卷之中。
他不是大名,却比不少大名更让人头疼;
他不是浪人,却能调动一整片浪人街;
他不是倭人,却偏偏站在长崎最核心的位置。
“也就是说——”
一名年长奉行缓缓开口,“这第一滴血,已经和那位‘明国商人’脱不开干系了。”
松浦重政没有立刻反驳。
他只是合上折扇,轻轻放在案上。
“现在的问题不是‘脱不脱得开’。”
“而是——我们要不要让它脱开。”
这一句话,让议事厅彻底安静下来。
三
这是选择。
如果将此事定为浪人私斗,城代府便可迅速封口,抓几名替罪羊,给各方一个交代;
但若定为有组织冲突,那就意味着——长崎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接下来任何一次流血,都会被无限放大。
“城代大人。”
另一名奉行迟疑着说道,“港口近日人心浮动,若压得太狠,恐怕……反而生变。”
松浦重政抬眼,看了他一眼。
“那若是不压呢?”
没人敢接话。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一旦不压,城代府就必须选边站。
而选边——
就意味着得罪另一边。
四
与此同时,城代府之外。
林晟站在自家商馆的后廊下,望着尚未散去的夜色,神情平静。
“第一滴血已经落了。”
他淡淡开口,“城代府一定会震动。”
身后,林七低声道:“主事,要不要趁乱再推一把?”
林晟摇头。
“不急。”
“血刚流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怕。”
“怕的时候,才会乱猜;乱猜,才会露底。”
他转过身,目光沉静而深。
“我们什么都不做,反而是现在最危险、也最安全的时候。”
五
城代府内。
松浦重政最终开口,语气缓慢,却字字清晰。
“此案——暂定为浪人私斗。”
“但暗中查清所有牵连之人,一人不漏。”
“尤其是——”
他的目光停顿了一瞬。
“林晟。”
众奉行齐声应诺。
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
‘暂定’这两个字,才是真正的杀机。
六
天光微亮。
长崎的街道看似恢复了平静,可暗潮已经涌动。
第一滴血之后,没有人再敢假装这只是一场偶然。
因为所有人都在等——
第二滴血,会由谁来流。
而那一刻,才是真正的炼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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