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下的理想城很安静，只有风声，还有远处传来的歌声笑语。
老僧那句“难道就为了你们那不切实际，充满未知和痛苦的前进吗”的质问，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李昊呼吸有些重，他看看城里那些无忧无虑的人，又看看自己这双战斗的拳头，头一次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赵玄陵紧抿着嘴，她信奉的秩序和规则在这里体现得很好，但身为战士的直觉让她感觉不对劲，心里很不安。
所有人的希望，都落在了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年轻人身上。
老僧看着陈默，觉得自己赢定了。他这套用善意构建的理论是他最强的武器，没人能反驳幸福本身。
他以为陈默的沉默是动摇了，没话可说。
但他没看到，陈默低着眼，眼神里不是迷茫，而是怜悯。
“妈的，这不就是古代版的楚门的世界吗？”陈默心里正在疯狂吐槽，“把所有人养在一个大棚子里，喂着一模一样的幸福套餐，然后对我说：你看他们多快乐，你凭什么戳穿这一切？这老和尚，真该去当导演。”
“可他忘了，楚门最后宁可淹死也要走出去。假的幸福，再好也是监狱。”
想通了这些，陈默慢慢抬起了头。
他沉默了那么久，不是在思考，而是在观察。
他观察着每个人的笑脸，每片落叶，每阵风。
然后，他找到了，找到了一个能让这个世界彻底垮掉的裂痕。
“大师，你的世界很美。”
陈默开口，声音很平静。他没直接反驳，而是看向城门下那群追着玩的孩子。
那些孩子大概七八岁，笑得很开心，笑声传遍了整个城市。
“我只有一个问题。”
陈默伸手指着跑得最快的那个羊角辫小女孩，“那孩子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却让老僧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成为什么？
成为纺织女工？成为画师？成为一位母亲？
不……
都不会。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根本没有“长大”这回事！
时间是静止的！
那个女孩，会永远是七岁的样子，永远在这片夕阳下追逐嬉戏，永不长大，也永不衰老。
“怎么，回答不上来？”
陈默的声音不大，却正中要害。
“那个和波斯商人还价的绸缎店老板，梦想是把生意做到长安城去，他能实现吗？”
“酒馆里唱歌的佣兵，喝醉了总说想攒够钱回家娶老婆，他能有安稳日子过吗？”
“他们有明天吗？”
“明天”这两个字让老僧的身体抖了起来。
李昊和赵玄陵也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们终于明白了这里最可怕的地方！这不是和平，这是停滞！
“为了避开风险，保留美好……这是必要的牺牲！”老僧的声音头一次有了波动，他试图辩解，“成长会痛苦！追梦会失败！爱情会背叛！拥有就是失去的开始！我只是……替他们斩断了所有痛苦的根源！”
“说得真好听。”
陈默冷笑一声，摇了摇头，看他的眼神更怜悯了。
“算了，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你所谓的守护到底是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陈默闭上眼。下一秒再睁开时，双眼亮起光芒。
【因果视界】发动！
一股源于天命的意志以陈默为中心扩散开。这次【因果视界】不是用来观察，在三块天命碎片的帮助下，陈默把自己看到的东西，直接投射到了外面。
老僧只觉得眼前一花，熟悉的金色世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交错的丝线。
那是因果之线。
他看到了。
每个人身上都连着无数代表过去的因-果线，织成了他们活生生的过往。
但是，当他看向这些人的前方——代表未来的方向时，他的心跳都停了。
那里什么都没有。
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因果线延伸出去，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这些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保持着最灿烂的样子，却永远失去了前往明天的能力。
“现在，你看到了吗？”
陈默的声音在因果线交织的世界里回响。
“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东西！看看他们！看看这些被你守护的灵魂！他们的每一根因果线，都被你钉死在了过去！”
“他们的未来呢？他们的明天在哪？！”
“是一片虚无！一片空白！一片连绝望都不存在的彻底的‘无’！”
陈默向前一步，皇道威压和他的话语合在一起，砸向老僧摇摇欲坠的道心！
“你以为你给了他们安宁？”
“不！你只是实施了一场有史以来最温柔、也最残忍的剥夺！”
“你剥夺了他们犯错的权利，而犯错本是成长的基石。”
“你剥夺了他们受伤后哭泣的权利，而眼泪恰恰是坚强的证明。”
“你让他们无法从失败中站起，也无法选择另一条路，但转折才是人生的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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