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人化作的萤光彻底消散在空中，那承载了她痛苦记忆的黑色石片也被夜经理收起。掉落地面的空玻璃瓶无声地滚动，最终停在一个货架脚下，反射着惨白的光。
店内似乎恢复了“正常”，那种令人心碎的沉重怨气也随之消失。
但林凡却感觉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缠绕上他的心脏。红衣女人是离开了，还是……彻底“不存在”了？那瓶孟婆汤，带来的究竟是解脱，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终结？
他默默地走回收银台，身体和精神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不仅仅是体力上的，更多的是情感上的透支。那些强行涌入他脑海的破碎记忆画面，虽然正在淡化，但那份绝望的余韵，却像水渍般渗透进他的意识深处。
夜经理没有对他的状态发表任何评论，只是如同之前一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亘古不变的冰山。
林凡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他拿起那块抹布，准备去捡起那个空瓶子，顺便再擦拭一下红衣女人刚才站立的地面——尽管那里没有任何痕迹。
就在他弯腰，手指即将触碰到冰凉的玻璃瓶时——
哒。
一声极轻微的、仿佛指甲敲击玻璃的声音，从店外传来。
林凡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他维持着弯腰的姿势，脖子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向那扇巨大的玻璃门。
门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是连便利店灯光都无法真正穿透的幽冥。
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吗？还是风吹动了什么小石子？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疑神疑鬼。继续伸手去捡瓶子。
哒。
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清晰，更近！仿佛就在玻璃门的另一侧！
林凡猛地直起身，心脏狂跳，目光死死地锁定门外。
依旧是一片漆黑。
但这一次，他看得更仔细了。在那片纯粹的黑暗背景上，紧贴着玻璃门的位置，似乎……有一抹极其黯淡的、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红色。
像是一件衣服的布料，静静地立在门外。
是那个红衣女人？她没走？! 可是，她不是已经……
林凡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货架上，发出“哐”的一声轻响。
“经理！”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指向门外，“外面……外面有东西！红色的！”
夜经理的目光投向玻璃门，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神似乎比平时更加幽深了一些。
“她进不来了。”夜经理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交易完成，因果已断。门外的，不是‘她’。”
“不是她？那是什么？”林凡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拔高。
“是‘影子’。”夜经理缓缓说道，他的用词带着一种玄奥的意味，“强烈的执念，即便被孟婆汤洗涤，消散于天地，也会在它最后驻留的地方，留下一道短暂的‘印记’。或者说，是一段不甘彻底消亡的……回响。”
印记？回响？
林凡无法理解这种超乎他认知的概念，但他听明白了一点：门外那个东西，没有威胁，至少，无法再进入店内。
但这并不能让他感到丝毫安心。一个刚刚在你面前消散的鬼魂，转眼间又以某种“回响”的形式出现在窗外，这场景本身就足以让任何人毛骨悚然。
他死死地盯着那抹黯淡的红色。
它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个被遗忘在黑暗中的、褪了色的旧玩偶。然而，林凡却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悲伤的“视线”，正穿透玻璃，落在他的身上。
不是之前那种充满主动攻击性的怨念，而是一种……空洞的、茫然的、仿佛迷失了方向的注视。
就在这时，那抹红色的“影子”，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林凡看到，在它原本空无一物的“面部”位置，两点更加深邃的黑暗缓缓浮现——像是两只没有瞳孔的眼睛，幽幽地“望”了进来。
没有恶意，没有诉求，只有一种让林凡灵魂都感到颤栗的、纯粹的“存在感”。
它在看着他。
它知道他在里面。
林凡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他移开视线，不敢再与那对空洞的“眼睛”对视。他怕再看下去，自己会被那种无边的虚无和悲伤彻底吞噬。
“它……它会一直在那里吗？”林凡声音干涩地问。
“不会。”夜经理回答，“‘回响’如同水面的涟漪，会随着时间慢慢平复。短则一刻，长则一夜，它会自然消散。”
一刻钟……或者一整夜……
林凡看着门外那抹固执的红色，只觉得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将无比漫长。他不可能在它的“注视”下安心工作。
“就不能……做点什么吗？”林凡几乎是带着一丝恳求问道。他不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忍受这种精神上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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