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没有完。
至少从外表看,没有。
血濡锁开启后的第七天,那片翻涌着诡异纹路的黑土恢复了平静。拓印的图案消失了,土地变回贫瘠但正常的灰褐色。田边被枢机覆盖的金属箔揭下时,底下甚至钻出了几株顽强的、灰绿色的野草嫩芽。老花匠蹲在田埂边看了半晌,伸手捻了捻土,只说了句:“地乏了,得歇一歇。”
祠堂里,息壤石的光芒比锁开前确实黯淡了些,孔洞中光尘流转的速度也慢了几分,像是经历了一场鏖战后的休憩。但它依旧静静悬浮,温润的乳白色光晕笼罩着中央区域,维持着一种磐石般的稳定。
守护光晕外,秽气的翻涌似乎也“规律”了许多。不再有之前那种病态的、随时要扑上来的躁动,而是变成了一种更宏大、更缓慢的潮汐式起伏。守光队员们的压力并未减轻,那些被地脉异常吸引来的、形态更加怪诞的秽兽偶尔还是会冲击光壁,但频率和强度都下降了。预警符石安静了许多。
生活仿佛真的回到了某种“正常”的轨道。灰薯在收获,水井在汲水,孩子们在光晕内有限的安全区域追逐笑闹——尽管他们的笑声比灾变前要压抑得多。
只有阿火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胸口的石纹彻底沉寂了,变成皮肤下淡灰色的、几乎看不见的脉络。但中心那个暗金色的小点,却像一枚嵌入血肉的冰冷徽记,时刻提醒着他与地底深处那东西的联系。他不再做那些关于禹、关于洪崖、关于李实的清晰梦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嗡鸣”。不是声音,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性背景的震颤,仿佛他的意识深处被植入了一座永远在最低功率运转的古老钟摆。这嗡鸣不影响他吃饭、睡觉、巡逻、拉弓,但它无处不在,像呼吸一样成了他存在的一部分。
更关键的是,他偶尔能“感觉”到那东西。
不是视觉,不是听觉,是一种更深层的“知晓”。当他静下心来,将注意力投向胸口那个暗金小点,就能模糊地感知到地脉深处,那个纯黑色“水滴”的状态。它依旧在缓缓旋转,依旧光滑如镜,吞噬着一切光线与探查。大部分时间,它如同最深的死水,毫无波澜。但每隔一段时间——毫无规律,有时是一天几次,有时几天一次——它会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脉动”。那脉动冰冷、空洞,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存在感”,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我在这里。
每一次脉动传来,阿火都会感到一阵轻微的心悸,以及胸口暗金小点传来针扎似的微痛。他知道,那是封印物在“呼吸”,在确认与这个临时“锁扣”的连接是否牢固。他也知道,这种连接绝非长久之计。枢机说得对,他只是一个临时缓冲,一个脆弱的容器。那东西真正的意图、苏醒的周期、乃至彻底摆脱束缚的方式,都还是未知数。
第七天傍晚,阿火独自站在镇子西头,曾经出现土地异象的那片田边。夕阳的余晖被秽气云层过滤成污浊的暗红色,涂抹在荒芜的田野和远处崩塌的老君山轮廓上。风带来光晕外秽气特有的腥腐味,也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与尘土混合的奇异气息。
他闭上眼睛,尝试将意识沉入胸口那点暗金。
嗡鸣声略微清晰了一些。地底深处,黑色水滴的影像在感知中浮现,依旧在缓缓旋转,平静无波。
但就在他准备收回意识时,异变突生。
黑色水滴的旋转,极其轻微地滞涩了一瞬。
紧接着,一股微弱但清晰无比的“指向性”意念,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缕极细的光丝,从那水滴深处迸发,穿透厚重的地层与阿火的灵性连接,笔直地指向——
东南方向。
不是大概的方位,是一种精准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导航”。阿火甚至能“感觉”到那意念中蕴含的距离感:极其遥远,远到超乎他日常认知的范畴,中间隔着千山万水,无数被秽气污染或尚未污染的土地。但在那遥不可及的尽头,有什么东西在“呼唤”这滴黑水,或者说,在与它产生着某种跨越时空的深层共鸣。
那呼唤的“质感”很奇特。冰冷,坚硬,带着历经漫长岁月磨蚀后的钝重感,还有一种……庄严的、祭祀般的肃穆。不似归墟门徒那种混乱与毁灭的渴望,更像某种古老仪轨未被完成的部分,在时光尽头发出的、执拗的回响。
阿火猛地睁开眼睛,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按住胸口,暗金小点处传来灼热的刺痛,仿佛被那突如其来的意念流灼伤。
东南方?那意念指向的,到底是什么?
“你也感觉到了?”
枢机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平静无波。
阿火转身,看见枢机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他手中握着一块新的、巴掌大小的银色平板,平板表面光影流动,正在生成一幅复杂的地图投影。地图中央是代表青石镇的光点,而一道清晰的、不断闪烁的虚线,正从光点出发,指向东南方向的遥远区域。虚线末端,是一片被标记为高亮、并不断闪烁着问号与危险三角符号的空白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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