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弥是被某种节律性的脉动唤醒的。
那脉动来自四面八方——头顶的岩壁,脚下的金属格栅,甚至空气中悬浮的尘埃,都在随着一个统一的频率微微震颤。每一次震颤都让她的骨骼发麻,耳膜深处持续回荡着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巨型机械在远方全功率运转的余波。
她花了三秒钟确认自己还活着。
身体蜷缩在逃生通道一处相对平整的转折平台上,身下垫着不知何时从背包滑出的防水斗篷。左肩传来清晰的钝痛——应该是被冲击波抛飞时撞到了岩壁。额角有温热的液体流过脸颊,带着铁锈味,但不严重。
更糟糕的是精神层面的感受。
璇光·星见自毁前最后的那道光芒,仿佛烙印般刻在她的视网膜深处。闭上眼,银蓝色的星辰光点仍在黑暗中缓缓旋转,温柔而决绝。胸口像压着一块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某种类似悲伤、却又比悲伤更复杂的情绪——那是星光之力对同族存在消亡的本能共鸣,混杂着对六百年孤独守望最终以这种方式终结的震撼与茫然。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坐起身。
逃生通道内部比预想的要完好。显然是璇光·星见在自毁前精确控制了能量释放的方向,主要冲击都向上方宣泄,摧毁被污染的巢穴和主通道,而这条逃生通道只受到了余波冲击。但岩壁上遍布的新鲜裂痕和簌簌落下的碎石表明,这种“完好”也只是暂时的。
星弥检查随身物品。背包还在,里面干粮和药剂基本完好。额间纳西妲给的宝石额饰在刚才的冲击中脱落,她摸索着找到,重新戴上——冰凉的触感带来一丝精神上的稳定。艾尔海森给的合金短匕还在腿侧。戴因的地图被小心折叠收在内袋。
最后,她摊开右手掌心。
那枚泪滴形状的银色晶体静静躺在那里,内部封存的星光如呼吸般明灭。这是璇光·星见最后的馈赠——“星核碎片”,记录着六百年地脉共鸣数据和观测站全部信息。晶体触感温润,与她的星光之力产生细微的共振,仿佛那位素未谋面的先祖,正透过这最后的碎片,轻声诉说未完的守望。
星弥将碎片小心收进贴身的口袋,贴着胸口放好。那里还有另一个东西在发烫——
吊坠。
她取出吊坠,屏幕在黑暗中自动亮起。上面没有新的通讯记录,但多了一条自动存储的临时日志,时间戳是她昏迷期间:
『23:17:04 接收外部广播信号(来源:星澜舰队·旗舰)』
『23:17:08 信号内容部分破译——关键词:伪星灵族、生产线、指数增长』
『23:17:15 信号中断。推测原因:高强度能量干扰或信号源被摧毁』
『23:17:20 启动被动监测模式……持续扫描中……』
日志最后,是一个猩红的倒计时,数字正在无声跳动:
【距离预估冲突爆发:06小时42分钟】
六小时四十二分钟。
星弥盯着那个数字,感觉喉咙发干。她不知道这个倒计时的依据是什么,但星澜舰队的监测系统很少出错。如果舰队判断六小时后冲突必然爆发,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虚界回响的“生产线”已经进入高速运转阶段,而它们制造出的第一批“伪星灵族士兵”,很可能已经……
她猛地摇头,甩开那个可怕的想象。
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与空和戴因会合,把璇光·星见的碎片交给纳西妲,然后——
然后做什么?
摧毁控制核心,救出星珞姑姑,阻止生产线。
这个目标清晰得近乎残酷。因为实现它的每一步,都意味着要闯入虚界回响集群最核心的区域,面对未知数量的敌人,并在六小时的倒计时内完成一切。
星弥扶着岩壁站起身。左肩的疼痛让她皱了皱眉,但她没时间处理伤口。星光之力在体内流转一周,确认核心循环没有受损后,她看向通道深处。
按照戴因地图的标注,这条逃生通道最终会连通到枫丹歌剧院地下的一处“安全屋”——那是坎瑞亚当年预留的紧急避难所,位置极其隐蔽。
她开始前进。
通道一路向上,坡度越来越陡。岩壁逐渐被人工修缮的砖石取代,地面出现了久未使用的轨道和搬运车的残骸。空气依然潮湿,但硫磺味和金属锈蚀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陈年灰尘和某种木质腐朽的气息。
走了大约半小时,前方出现了一道厚重的木门。门板已经严重变形,边缘被藤蔓和苔藓覆盖,但门把手上那个坎瑞亚鹰徽标记依然清晰可辨。
星弥用力推开木门。
门后是一个大约二十平米的正方形房间。墙壁是粗糙的石砌,一角堆放着几个锈蚀的铁箱,另一角有一张简易的行军床,床上积着厚厚的灰。房间中央有一张石桌,桌上居然还有一盏老式的油灯,灯油早已干涸。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的另一侧——那里有一道向上的螺旋石阶,阶梯尽头透下微弱的天光,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模糊的人声和……音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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