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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克林大桥公园·三号码头·夜晚八点零七分
东河的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和咸腥的水汽,从自由女神像的方向吹来,掠过布鲁克林大桥钢铁骨架的缝隙,发出低沉呜咽般的声响。河水在月光下泛着墨黑的光泽,浪花拍打码头木桩的声音规律而沉闷,像某种古老的心跳。
三号码头位于公园最东侧,远离主干道和观光区。几盏老式的煤气路灯立在码头两侧,灯罩玻璃布满污渍,光线昏黄而微弱,勉强照亮长椅周围几平方米的范围。更远处是曼哈顿下城璀璨的灯火,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五彩霓虹,像一片倒悬的星河,繁华夺目,却与这里的冷清死寂形成残酷的对比。
范智帆坐在长椅最右侧。
他穿着深灰色的羊绒大衣,领口竖起,挡住一部分侧脸。腿上搭着一份《华尔街日报》,手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纸杯咖啡——这些都是完美的道具,让他看起来像任何一个在公园长椅上小憩、思考金融数据的都市白领。
但他没有看报纸,也没有碰咖啡。
他的目光,透过无框眼镜的镜片,平静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将每一个细节刻入脑海:
——左前方三十米处,一对情侣依偎在另一张长椅上低声说笑,女孩的笑声清脆,男孩时不时亲吻她的额头。正常。
——右后方五十米,一个穿着连帽衫的流浪汉蜷缩在公共洗手间外的避风处,身边堆着几个塞满杂物的塑料袋,一动不动,像睡着了。需要留意。
——正前方河面,一艘观光游轮缓缓驶过,甲板上传来模糊的音乐和欢笑声,船尾的白色浪痕在黑暗中逐渐扩散、消失。
——头顶,布鲁克林大桥巨大的钢铁骨架在夜空中勾勒出宏伟的剪影,车流在桥面驶过,灯光连成流动的珠链,偶尔有地铁从下层轨道轰隆穿过,震动通过桥墩传到码头,让木制地板微微颤抖。
范智帆的呼吸平稳绵长,胸膛的起伏几乎看不见。他的右手自然垂在身侧,指尖在羊绒大衣口袋里,轻轻搭在一支特制的、外形如同普通钢笔的微型电击器上。左手放在腿上,手腕上的智能手表屏幕暗着,但表盘下方那个肉眼无法察觉的指示灯,正以极慢的频率闪烁——表示环境扫描程序仍在运行,目前未检测到异常电磁信号或隐藏监控设备。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八点十五分。
八点二十分。
八点二十五分。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五分钟。
范智帆没有看表,也没有任何焦躁的表现。他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背部更贴近长椅靠背,同时将目光投向河对岸曼哈顿下城那片灯火。他的侧脸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冷峻,眼镜镜片反射着远处霓虹的碎光,让人看不清眼神。
耐心,是暗面世界最基本的素养。
也是测试的一部分。
凯恩在观察,在等待,在看他是否会因为迟到而表现出不安、疑虑、或任何不符合“职业人士”冷静特质的破绽。
所以范智帆就坐在这里,像一个真正的、对时间并不那么在意的华尔街精英——也许他刚结束一场漫长的电话会议,也许他只是在享受片刻独处的宁静,也许他根本不在乎这次会面是否准时。
八点三十二分。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很轻,很稳,踩在木质码头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节奏均匀,步伐间距几乎完全一致——这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步伐特征。
范智帆没有回头。
他依旧望着河面,左手端起那杯凉透的咖啡,送到唇边,做出抿了一口的动作,但实际上嘴唇根本没有碰到杯沿。
脚步声在长椅左侧停下。
然后,一个身影坐了下来,坐在长椅最左侧,与范智帆相隔大约一个人的距离。
凯恩。
他穿着一件剪裁合身的黑色中长款羊绒大衣,领口敞开,露出里面深灰色的西装和同色系的领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戴眼镜,五官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立体,眼神平静,嘴角带着一丝惯有的、公式化的微笑,但那笑容没有温度,像贴在脸上的面具。
他没有看范智帆,而是望向河对岸的曼哈顿,仿佛也只是来这里欣赏夜景的陌生人。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着,沉默了将近一分钟。
只有风声、水声、远处隐约的车流声,以及头顶大桥不时传来的地铁轰鸣。
“夜景不错。”凯恩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尤其是从这个角度看曼哈顿,像看一个精致的、会发光的模型。”
范智帆依旧望着河面,没有接话。
他知道,这不是闲聊。每一句看似随意的话,都可能藏着试探。
“但模型再美,也是假的。”凯恩继续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客观事实,“玻璃幕墙后面是冰冷的格子间,霓虹灯下是疲惫的加班族,那些灯火辉煌的大楼里,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看不见的厮杀——收购,做空,内幕交易,背后捅刀。真实的世界,从来不在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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