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晨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冰冷的停尸间、也不是那个诡异的白色空间、而是一片熟悉的、写满了数学公式的绿色黑板。
阳光,透过积着灰尘的窗户,斜斜地射进来,在空气中切割出一条条看得见的光路,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路中上下翻飞。
他的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始作俑者 -- 一枚白色的粉笔头,正静静地躺在他的课桌上,像一枚穿越时空的勋章。
讲台上、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发型酷似地中海的中年男人、正拿着教案、怒不可遏地瞪着他。
讲台下,几十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他身上,其中夹杂着同情,幸灾乐祸,以及更多的好奇。
这……是什么情况?
林晨的大脑,像一台刚刚重启的老旧电脑,运行缓慢,一片空白。
“林晨!耳朵聋了吗?我叫你站起来!”
地中海老师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他的脸上,“看看你上次的月考成绩,数学38分!全班倒数第一!你还有脸睡觉?!”
“38分……”
林晨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数字,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像电流般窜过他的脑海.
“还敢顶嘴?!”
老师气得脸色涨红,“滚出去!站到走廊上清醒清醒!”
就在这时,一只油腻腻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捅了捅他的腰,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晨哥,别愣着啊,给王扒皮服个软,快!”
林晨机械地转过头,看到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寸头,单眼皮,鼻尖上还冒着一颗红肿的青春痘。
是陈浩。
他高中时代不离不弃的死党。
陈浩见他呆若木鸡,以为他被骂傻了,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顺势将一包散发着浓郁香精味的零食,塞进了他的手里。
是 “卫龙”
辣条。
林晨低头、看着那熟悉的、略显劣质的包装、又抬头、看了看一脸焦急的陈浩、一种巨大的、超现实的荒谬感、将他彻底淹没。
他浑浑噩噩地站起身,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像一个提线木偶,挪到了教室外的走廊上。
秋日的阳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温暖,洒在他的身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干净、修长、充满了少年感的手、指关节上没有一点因常年敲击键盘而磨出的老茧。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皮肤紧致,触感光滑,没有胡茬,更没有那浓得化不开的黑眼圈。
他身上穿着的,是那套他曾无比嫌弃,此刻却又无比亲切的蓝白相间运动校服,胸口上,印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江城一中。
一个疯狂到让他战栗的念头,在他心中破土而出。
他颤抖着,缓缓抬起右手,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自己的左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嘶 --!”
剧烈的、真实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
这痛,是真的!
他不是在做梦!
也不是死后的幻觉!
林晨猛地转身,将脸贴在后门冰冷的玻璃上,目光像贪婪的饿狼,疯狂地扫视着教室里的每一个细节。
墙上,“距离高考还有285天”
的红色横幅…… 同学桌上,堆积如山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他的视线,最终像被磁石吸住一般,死死地定格在了黑板左上角,那本挂着的日历上。
一行印刷体小字,如同神谕,狠狠地凿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 【2007年年9日月3日日星期一】
轰隆!
林晨的大脑,在这一刻,仿佛被整个宇宙的星辰撞击!
2007年年!
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他回到了17日岁,回到了他人生悲剧开始的起点!
那该死的PPT,那冰冷的猝死,那无尽的悔恨……所有的一切,都还未发生!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狂喜,如同积压了亿万年的火山,从他灵魂的最深处,猛烈地爆发出来!
他想跪地痛哭,想仰天长啸,想告诉全世界-老子,胡汉三,又回来了!
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那狂喜的笑声溢出,身体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脸颊,肆意地流淌。
这不是悲伤的泪,这是……重获新生的泪!
狂喜之后,是属于28岁社畜灵魂的、深入骨髓的冷静。
林晨靠在墙上,任由泪水风干。
他的大脑,这台承载了未来十年信息洪流的超级服务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十年。
他比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多活了十年。
他知道,此刻还默默无闻的比特币,未来会涨到何等疯狂的天价。
他知道,此时还被当做笑话的智能手机,将在几年后,彻底颠覆整个世界。
他知道,那个叫马云的男人,此刻正在为什么而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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