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雪总来得温软,不像塞北的雪那样裹挟着烈风,也不似昆仑的雪那般凝着寒冽——它是悄无声息的,像揉碎的云絮,慢悠悠飘落在桃林的枝桠间、石磨上、小屋的黛瓦上。当第一片雪吻上老桃树粗糙的枝干时,桃林还留着几分秋末的余温,可不过半日,整座桃林就被裹进了一层薄雪,远望去,像是给墨绿的桃叶(江南的桃多是半常绿,冬雪压枝时仍有残叶缀着)披了件素白的纱,连空气里都浸着雪的清冽,凉丝丝的,却不刺骨。
老桃树下的石磨,是前年村民们一起凿的青石雕花磨盘,磨盘边缘还留着桃花纹的刻痕——那是去年麦香节时,村里的老木匠特意添的,说要让石磨也沾点桃林的灵气。此刻石磨上已积了层薄雪,雪粒细得像盐,覆在磨盘的刻痕里,把桃花纹衬得愈发清晰。磨盘旁立着两个陶瓮,瓮身是浅褐色的,胎质细腻,是村里烧陶最好的李伯特意烧制的,瓮口用青布扎得严实,布上还压着晒干的桃花瓣——那是去年暮春时,桃夭和锦绣一起摘的桃花,挑了最艳的重瓣花,铺在竹匾上晒了三日,花瓣干了却不脆,还留着淡淡的粉,此刻被雪光一映,粉白相间,像把春天的颜色藏进了冬雪的素净里。
小屋的门虚掩着,暖光从窗棂间漏出来,在雪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屋里,两只小狐狸蜷在锦绣织的绒毯上——绒毯是用江南特产的云锦织的,底色是浅粉,上面绣着缠枝桃花纹,边角还缀着细细的流苏,是锦绣花了半个月织成的,特意选了最软的绒线,怕硌着小狐狸。小狐狸一只通体雪白,唯有耳尖沾着点粉,叫“雪团”;另一只毛色偏浅橙,尾巴尖带着圈白,叫“橙绒”。此刻雪团把脑袋埋在橙绒的颈窝,橙绒则用尾巴圈着雪团的身子,睡得正沉。
大狐狸卧在绒毯边,毛色是极深的赤褐,像烧透的炭,却泛着柔润的光泽。它把蓬松的尾巴轻轻搭在桃夭的背上——桃夭正坐在绒毯旁的矮凳上,怀里抱着麦秸编的灵影。灵影是去年麦香节时,年华用麦秸和灵气编的小玩意儿,通体是浅黄的麦色,翅膀上沾着细碎的荧光,不飞的时候像个小小的麦秸蝴蝶,飞起来时翅膀会泛着暖光。桃夭把灵影叼在嘴边,鼻尖时不时蹭蹭身边的暖炉——暖炉是青铜铸的,炉身上刻着缠枝莲纹,炉里烧着银丝炭,火不旺,却能持续散着暖,把屋里的温度烘得刚刚好。炉上坐着个白瓷小壶,壶里温着蓬莱仙山送来的桃花蜜酿,蜜酿是用蓬莱千年桃林的桃花酿成的,甜香不浓不烈,混着窗外雪的清冽,从壶口飘出来,漫过绒毯、漫过案几、漫过墙上挂着的桃花图,最后飘出窗外,和桃林的雪香缠在一起,连路过的风都变得甜软起来。
“吱呀”一声,屋门被轻轻推开,带着股雪的凉气飘进来。无忘站在门口,肩上落着薄薄一层雪,雪粒沾在他的墨色衣袍上,像撒了把碎星。他手里提着一个木筐,筐子是用江南的楠木做的,质地温润,筐壁上雕着双狐图案——一只大狐狸带着两只小狐狸,狐狸的眼睛是用赤玉镶嵌的,在暖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和大狐狸的毛色隐隐呼应。筐子用青布盖着,布角垂下来,能闻到里面透出的淡淡果香,混着雪的寒气,格外清新。
“昆仑派的雪桃熟了,”无忘把木筐放在门口的脚垫上,轻轻拍了拍肩上的雪,雪粒落在脚垫上,很快化了小水点,“掌门说今年的雪桃沾了昆仑的灵气,比往年更甜,特意让人送了一筐来。”他说着,伸手掀开盖在筐上的青布——里面铺着层软绒,绒上摆着十几个雪桃,个个拳头大小,果皮不是寻常桃子的粉,而是带着点淡红的白,像雪地里晕开的胭脂,果皮上还沾着些未化的雪粒,晶莹剔透,看着就清润。
锦绣正坐在案边整理晒干的桃花瓣,听见声音,便掀开了盖在小狐狸身上的绒毯一角。雪团和橙绒立刻醒了,耳朵尖动了动,闻到雪桃的香气,眼睛瞬间亮了——雪团的眼睛是浅蓝的,像融了雪的湖水;橙绒的眼睛是浅褐的,像浸了蜜的琥珀,此刻都睁得圆圆的,盯着门口的木筐,尾巴尖轻轻扫着绒毯。
桃夭率先跳下矮凳,动作轻得像片羽毛,跑到无忘脚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裤腿——它知道无忘最疼它,每次带回来的好吃的,总会先给它留一份。大狐狸则慢悠悠地从绒毯边站起来,尾巴轻轻扫过地面,走到木筐旁,用嘴叼起一个雪桃,转身走到锦绣面前,把雪桃轻轻放在她手边的竹盘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她,像是在让她先尝鲜。
年华从内屋走出来,她刚用灵气梳理完屋里的桃花瓣,指尖还沾着点花瓣的粉。她笑着走过去,拿起竹盘里的雪桃——果皮凉凉的,带着雪的寒气,雪粒沾在手上,化了点水,凉丝丝的。她轻轻摸了摸果皮,能感觉到果皮下果肉的饱满,果皮上的淡红像是从果肉里透出来的,格外好看。“这雪桃带着昆仑的寒气,又裹着灵气的暖,”年华把雪桃凑到鼻尖闻了闻,果香清清爽爽,混着灵气的淡香,“酿出来的酒肯定既有雪的清冽,又有桃的甜香,还带着灵气的润。”她转头看向锦绣,眼里带着笑意,“我们可以在酒里加些晒干的桃花瓣,就是你刚才整理的那些——让它既有雪桃的鲜,又有桃花的芳,开春喝的时候,就像把冬天的雪和春天的花,都含在嘴里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花雨缘问世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花雨缘问世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