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仁脸上的讶异逐渐变成了欣赏。在这个小县城,能找到一个可以谈论笔墨意趣的年轻人太难得了。
“后生可畏啊。”周怀仁感叹道,“现在像你这样静得下心来看画的年轻人不多了。”
“周老师过奖了。”林烨话锋一转,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符合他年龄的、混合着理想与焦虑的神情,“其实……我最近遇到了一个难题,不知道能否向周老师请教?”
“你说说看。”周怀仁心情不错。
“我……我和几个同学,想利用暑假,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我们了解到北京亚运会即将召开,想设计一批带有亚运精神和我们青年学子朝气图案的文化衫,在同学和市民间推广,为亚运喝彩,也为……也为筹集一点经费,帮助学校里更困难的同学。”林烨半真半假地阐述着,将商业行为包装上了理想主义和社会责任的光环。
“这是好事啊!”周怀仁果然点头表示支持。
“但是,”林烨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们设计好了图样,联系了南方的厂家,却因为……一些原因,合作出现了问题。现在,我们得知闽省石狮有一个全国性的服装订货会,那里机会更多。可是……我们缺乏路费和最基本的启动资金。几个同学凑了凑,还是差得很远……”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恳切地看着周怀仁:“周老师,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冒昧。但我听说,真正的艺术应该走入生活,服务大众。我们想做的,正是让美好的图案和积极的精神,通过日常的穿着传递出去。不知……不知您能否……借我们一点钱?或者,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帮助我们?我们可以打借条,等活动结束,一定尽快归还!”
他没有直接要钱,而是用了“借”,并且描绘了一个美好的、充满社会责任感的愿景。
周怀仁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明亮、谈吐不凡,既懂艺术又有实践想法和担当的少年,沉吟了起来。他一生清贫,但并非吝啬之人,尤其对于有才华、有想法的年轻人,总是心存爱护。林烨描绘的那个“让艺术服务大众”的画面,也确实触动了他。
“需要多少?”周怀仁缓缓问道。
“至少……一百五十元。”林烨报出了一个包括往返火车硬座票、几天食宿以及少量样品定金在内的、尽可能紧缩的数字。
周怀仁沉默了片刻,这个数字对他来说不算小。但他看着林烨那双充满渴望和真诚的眼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我老头子就当支持你们年轻人做点有意义的事了。钱,我可以借给你。借条就不用了,我相信你。”
说着,他从随身带着的旧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手帕包,仔细地数出了一百五十元钱,递给了林烨。“希望你们能成功。记住,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初心。”
握着这带着体温和信任的一百五十元钱,林烨感到鼻尖有些发酸。他深深地向周怀仁鞠了一躬:“谢谢您,周老师!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这一刻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离开文化馆,林烨揣着这来之不易的一百五十元“天使投资”,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他不仅解决了资金和身份(学生社会实践)的问题,更意外地获得了一位文化界长辈的认可,这层关系在未来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他没有片刻停歇,立刻赶往火车站,购买了一张第二天晚上开往闽省鹭岛的慢车硬座票(需到鹭岛再转车去石狮)。然后,他回家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并告诉父母,学校组织优秀学生去地区参加一个“暑期社会实践活动”,需要离家几天。
林建国和李素珍虽然有些疑惑和担心,但看到儿子沉稳的模样,以及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他们选择了相信和支持,只是千叮万嘱要注意安全。
夜色深沉,林烨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窗外月明星稀,他的心中却激荡着南方的海潮。
鹏城之路被封,石狮之门却已洞开。
赵天龙,你以为能扼住我的咽喉?
却不知,我已另辟蹊径,即将龙归大海!
明天,他将踏上南下的列车,奔赴那片充满机遇与挑战的热土。
一场关乎他商业帝国起点的战役,即将在石狮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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