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坊的喧嚣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模糊而遥远。
凌霜指尖的微雕刻刀在几乎不可见的星屑导路上滑过,发出细微如蚊蚋的嗡鸣。工作台上,一枚结构精妙的义眼悬浮在磁力场中,内核如星河般缓缓旋转。她的左眼佩戴着增强目镜,镜片上瀑布般流过的数据映照着右眼——那只灰蓝色义眼能窥见记忆情绪流,是她亲手制作的“记忆锚定器”。
客户是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正紧张地攥着丝帕,叙述着她亡夫在某个春日午后为她簪花的一段记忆。“要栀子花的香气,”老妇人喃喃道,“还有他指尖阳光的温度……一定要有温度。”老妇人声音发颤。
凌霜面无表情地点头,ISTJ的人格思维模式让她高效地过滤掉冗余的情感信息,捕捉关键的记忆锚点:视觉(栀子花、30度阳光角)、嗅觉(β-苯乙醇模拟花香)、体感(27.3℃恒温模拟)、触觉(0.3mm磨砂质感涂层)。她像最高明的工匠,将这些元素拆解、编码,再用精密的星屑能量流将其“编织”进义眼的记忆核心里。
她拆解、编码、编织记忆,技艺冠绝星槎坊。可自己的过去,却像指间流沙,抓不住分毫。
案头放着一本厚实的皮质笔记,页角磨损得厉害。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记录着“凌霜”的日常生活、观察到的事物、客户的怪异要求。笔记的扉页上写着一行冷峻的字迹,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宣告:【今日又遗忘:学会刻忆术第一年的所有细节。包括导师的样貌。】
逆行性失忆。她的记忆正从遥远的过去开始,一点点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她记录一切,像一个尽职的档案管理员,管理着一个名为“自我”的空壳。笔记里的文字读起来,像是另一个人的生平。
工作时,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挂在颈间的一枚齿轮——它粗糙、生锈,停滞在亥时的刻度。一天将尽,万物沉寂的时刻。这是她身上唯一一件找不到来源、却又觉得至关重要的物品,像是锚定她存在本身的、唯一真实的坐标,是她唯一的“存在坐标”。
指尖传来熟悉的刺痛,却想不起这刺痛的源头。
——咚!
一声沉闷的钟鸣,仿佛穿透层层空间,从既遥远又极近的地方传来。工作台的磁力场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凌霜的手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但她的顾客猛地一颤,惊恐地望向窗外。
“要……..要下雨了?”老妇人的声音发颤,惊恐地望向窗外。
星槎坊的天空,原本是各种星舰航道留下的、如同华丽织锦的能量流,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浓重的玄色吞噬。那不是普通的乌云,其中翻滚着诡谲的、非自然的紫绿色光芒,仿佛打翻了调色盘。空气中弥漫起一种特殊的能量气息,带着铁锈和旧纸张的味道。
星槎坊的天空被玄色吞噬,紫绿色光芒在云层中翻滚,空气弥漫着铁锈与旧纸张的味道——记忆暴雨要来了。
几乎是同时,坊市街道上如同炸开了锅。
“收摊!快收摊!”
“避雨蓑衣!最新款的隔忆涂层!只要三百星屑!”
“最后一次预报!城西区将降临大量‘狂喜’碎片,城东区可能是‘郁结’碎片!欲购从速!”
一个格外响亮、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声音压过了嘈杂,通过劣质的扩音器回荡着:“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墨家独家‘人工彩虹’!过滤掉痛苦杂质,只留最美妙的情绪精华!风雨欲来,何不给自己买一道彩虹?错过这次,再等一旬!”
他是墨非,星槎坊最有名的气象投机商,自称“彩虹贩子”。
街角,墨非穿着骚包亮紫色长衫的青年正站在一个临时搭起的台子上,ESTP的特质在他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即时享乐,抓住一切商机。
他容貌俊朗,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天生带着吸引人的活力。他害怕水声,尤其是暴雨前的窒息感。手碰到靠在桌边的油纸伞,伞骨泛着特制金属冷光——夹层里藏着几颗婴儿牙齿,是他力量的来源,也是恐惧的根源。
他手舞足蹈的叫卖:“墨家‘人工彩虹’!过滤痛苦杂质!”他脚下堆着一盒盒精致的琉璃瓶,里面封存着丝丝缕缕、色彩斑斓的能量气体,在昏暗的天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生意好得惊人,人们蜂拥而上,用星屑币换取一份暴雨中的慰藉或刺激。
但没人注意到,墨非脸上那职业化的灿烂笑容下,嘴角在不自觉地抽搐。他的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极力压抑的惊惶。
每一次雷鸣前的低吼,都让他脊椎发冷。
空气中湿度的每一分增加,都像冰冷的针扎在他的皮肤上。
他害怕水声,尤其是暴雨降临前的那一刻。
但他不能露怯。恐惧是生意场上最没用的东西。他大声吆喝,动作夸张地收着钱,将一瓶瓶“彩虹”塞出去。他的动作偶尔会碰到靠在桌边的一把油纸伞。伞看起来普通,但伞骨却泛着某种特制金属的冷光。无人知道,有几根伞骨的夹层里,藏着他最大的秘密——几颗细小的、乳白色的婴儿牙齿。那是他力量的来源?还是恐惧的根源?他自己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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