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美玉从外面回来,路过院子一角时,一抹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仔细一看,竟是文伟强。他正弯着腰,在那昏暗的灯光下洗衣服。灯光昏黄,将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瘦,投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唐美玉心中一惊,想起他不久前受的伤,伤口应该还未完全愈合,怎么能做这样的体力活?
她快步走上前去,看到文伟强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牙关紧咬,每一个搓洗衣服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吃力。唐美玉的心里一阵揪痛,她急忙开口说道:“文伟强,你这伤势还没好,怎么就自己洗衣服了?” 说着,她蹲下身子,伸手就要去拿他手中的衣服。
文伟强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说道:“没事,这点小事我能行。” 可他那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唐美玉没有理会他的推辞,一把夺过衣服,嗔怪道:“你别逞强了,要是伤口裂开了怎么办?” 她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唐美玉蹲在洗衣盆前,熟练地开始搓洗衣服。水有些凉,寒意从指尖迅速蔓延至全身,但她却浑然不觉。她一边洗着,一边想着文伟强之前遭遇的种种,心中对他的担忧愈发浓烈。而文伟强则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感激与复杂的情绪。
洗完衣服后,唐美玉起身,拿着晾衣杆,将衣服一件件晾晒起来。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刚晾好的衣服,发出沙沙的声响。唐美玉拍了拍手,看向文伟强,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我听说国民党天津警察局安排了问题让你回答,你为什么不按照他们的要求来呢?”
文伟强微微抬起头,目光望向远方那无尽的黑暗,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人可以用生命去冒险,但不能用良心去冒险。” 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仿佛穿越了这沉沉黑夜,直抵人心。
唐美玉听到这句话,如遭雷击。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记忆深处那扇尘封已久的大门。多年前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时的她,也曾面临着艰难的抉择,在良心与利益之间徘徊。她想起了那个无助的眼神,想起了自己当初的犹豫与挣扎,心中一阵刺痛。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有些空洞,思绪早已飘远。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只有那微风依旧轻轻吹着,似乎在诉说着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故事。文伟强看着陷入沉思的唐美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任由这夜色将他们包裹。
天津的天空总是蒙着一层灰,好似被这混沌的世道染上了污浊。街头巷尾,黄包车夫们扯着沙哑的嗓子吆喝,与街边店铺伙计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在狭窄的街道里回荡。街边的报童挥舞着手中的报纸,上头尽是些战争局势和达官贵人花边新闻的消息。
文伟强身着简单宽松的工装,那布料粗糙,摩擦着皮肤有些刺痒。他站在警察局刑警二处的院子里,眉头微微皱起,心里头满是疑惑。
昨天处长钱建国那番话还在耳边回响,让他今天这般打扮来见自己,到底所为何事?钱建国平日里在警局里威风八面,手段强硬,这次突然这般安排,定有深意。文伟强抬头望了望警局那灰扑扑的大楼,深吸一口气,抬脚朝着钱建国的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钱建国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中夹着一支香烟,烟雾缭绕中,他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捉摸不透。看到文伟强进来,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下。“伟强啊,今天叫你来,是有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钱建国吐出一口烟圈,缓缓说道。
文伟强身子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看着钱建国,等着他往下说。“咱们要去看守所见一个人,这人叫秦淇强。” 钱建国顿了顿,似乎在观察文伟强的反应。文伟强心里一紧,看守所里的人,要么是穷凶极恶之徒,要么是犯了大事的,找这么个人做什么?
出了警局,街道上依旧熙熙攘攘。钱建国和文伟强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子缓缓启动,车轮卷起路边的尘土。透过车窗,文伟强看着街边衣衫褴褛的乞丐和行色匆匆的路人,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悲凉。
这世道,有钱有势的人作威作福,穷苦百姓却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车子在拥挤的街道上缓慢行驶,时不时被突然窜出的行人或是黄包车挡住去路,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
看守所坐落在城市边缘一处偏僻的地方,四周高墙耸立,墙上布满了铁丝网。当车子靠近时,文伟强远远就看到那紧闭的大门,门口站岗的卫兵荷枪实弹,神情冷峻。一种压抑的感觉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车子停下,钱建国和文伟强下了车,朝着大门走去。卫兵检查了他们的证件后,打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嘎吱” 一声,在寂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耳。
走进看守所,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昏暗的灯光在长长的走廊里摇曳,墙壁上长满了青苔。走廊两边是一间间牢房,铁栅栏后,犯人们或坐或躺,眼神中透着麻木或是凶狠。文伟强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这些被关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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