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飞离去后，书房内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
林默独立窗前，夜风拂面，带着边塞特有的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凝重与眼底的冰寒。
问心幻境中经历的权力、力量、情爱诱惑，尤其是最后那归途断绝的绝望，以及被勾起的对李倩、王浩的刻骨恨意，如同烈焰般灼烧着他的神魂，却又让他的意志如同被千锤百炼的精钢，愈发坚韧。
“玄云宗……楚云飞……”他低声自语，“看似中立，实则警告。‘莫要行差踏错’，‘他日有缘’……哼。”
他心中雪亮，所谓的“不为难”，是建立在“暂无恶迹”且“不宜轻动”的基础上。一旦他表现出失控的迹象，或者触及了玄云宗的某些底线，今日这位看似通情达理的仙使，翻脸恐怕也只在顷刻之间。
修仙宗门，超然物外？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权力与规则罢了。
而朝廷那边，李文渊虽已离开，但其态度依旧暧昧。一封奏报，可褒可贬，全在皇帝一念之间。自己这黑木崖，就像风暴中刚刚稳住船身的小舟，远未到达安全的港湾。
“还不够，远远不够！”林默攥紧拳头，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坚韧的力量种子（仙魔瞳与炼神法诀带来的提升），以及对暗影阁传承更深的渴望，“必须更快地积累力量，无论是世俗的势力，还是……超凡的资本！”
他转身，目光扫过书桌上黑木崖的疆域图，眼神锐利如鹰。危机暂解，正是埋头发展，疯狂壮大的最佳时机！
与此同时，距离黑木崖数十里外的一处僻静山岗。
月光如水，洒在一青一绯两道身影上。
楚云飞负手而立，衣袂飘飘，宛如随时欲乘风归去。在他对面，赫然是本应早已远去的钦差大臣李文渊！
李文渊褪去了官袍，换上了一身寻常文士衣衫，但那股久居人上的威严和铁面气质却无法掩盖。他看着楚云飞，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楚仙师。”李文渊拱手，语气颇为客气，“黑木崖一晤，观感如何？”
楚云飞淡淡一笑，笑容中带着修仙者特有的疏离：“李大人不也去而复返，在此等候楚某么？看来，大人对那位林伯爷，亦是放心不下。”
李文渊坦然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林默此人，确有过人之处。黑木崖气象，非寻常边城可比，其军、其民、其政，皆显露出极强的潜力与……危险性。本官需为陛下，洞察秋毫。”
“哦？”楚云飞挑眉，“那在李大人看来，此人是忠是奸？是国之栋梁，还是潜在祸患？”
李文渊沉吟片刻，缓缓道：“观其行，确在保境安民，发展边贸，于国有利。察其言，对答如流，数据详实，看似坦诚。然……此子心思深沉，意志极为坚定，绝非甘于人下之辈。他麾下默营，只知有伯爷，不知有朝廷，此乃大忌。且，其发展过于迅猛，根基却略显虚浮，若无人扶持或……制约，恐成尾大不掉之势。”
他顿了顿，看向楚云飞：“倒是仙师这边，听闻昨夜曾与林默‘深谈’？不知可有所得？”
楚云飞目光微闪，想起问心幻境中林默那斩破一切虚妄的执念与恨意，缓缓道：“此人身负异数，功法气息奇特，非此界常理可度。然，其心志之坚，楚某生平罕见。他心中有极深执念，目标明确，并非浑噩或肆意妄为之辈。短期内，只要不触及他的核心目标，或可相安无事。”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警示：“但李大人需知，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其执念若导向正途，或可成为帝国屏障；若因外界压迫或内部恩怨而偏执入魔……其破坏力，恐非寻常边患可比。”
李文渊闻言，神色更加凝重。楚云飞的话，印证了他的部分猜测，也带来了更深的忧虑。一个能力超群、意志坚定且身负“异数”的边将，本身就是一柄双刃剑。
“仙师之意是……”
“静观其变，谨慎接触。”楚云飞道，“贸然打压，恐适得其反，逼其走向对立。若能以羁縻、笼络为主，令其力为我所用，方为上策。当然，必要的警惕与暗中制衡，不可或缺。”
李文渊深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多谢仙师指点。本官明白了。”他心中已有决断，回京之后的奏报，需精心措辞，既要点明林默的潜力与功绩，以示朝廷公允，更要隐晦提及潜在风险与需“谨守臣节”之意，引导陛下和朝中诸公采取“既用且防”之策。
“楚某亦会回禀宗门，此异数暂无恶迹，心志坚定，然其道特殊，需持续观察，不宜轻动。”楚云飞最后说道，“北境之地，气运交织，望李大人回朝，亦能多多关注。”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对林默的忌惮与那份“暂时不动，持续观察”的默契。
随后，楚云飞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淡不可见的青虹，冲天而起，瞬息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
李文渊站在原地，望着楚云飞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黑木崖隐约的轮廓，久久不语。最终，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入黑暗中，与等候在不远处的亲随汇合，真正踏上了返京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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