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死寂得吓人。
风停了,虫豸也噤了声,连远处那若有若无的哭泣都消失了。整个村庄像是被扣在一口巨大的、密不透风的黑锅底下,只有姜旭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里屋姜晚断断续续的、极力忍住的抽噎,在狼藉的屋内回响。
门洞开着,像一张被撕烂的嘴,无声地对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泼洒的污秽物在地上蜿蜒流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合臭气,与那祟物留下的阴寒腐臭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足以让任何正常人精神崩溃的诡异氛围。
姜旭背靠着冰冷的土墙,瘫坐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欠奉。身体像是被掏空了,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阴冷。指尖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那股因为精血损耗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阵阵涌上来。
他闭着眼,并非休息,而是在全力运转那粗浅得可怜的前世吐纳法门。然而,感应到的,依旧是这片天地间无处不在的、黏稠而阴秽的“气”。它们丝丝缕缕,试图钻进他的毛孔,加重他体内的寒毒。他必须分出大部分心神,才能勉强将这些秽气排斥在外,这过程本身就如同在泥沼中行走,消耗巨大。
这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寻常地域,纵有阴邪之气,也多是聚于特定场所,如乱葬岗、古战场、深山水潭等。像这般弥漫整个村落,甚至渗透到家家户户,让寻常百姓常年受其侵蚀的情况,简直闻所未闻。这已经不是风水不好的问题了,更像是……某种根源性的“污染”。
那个穿寿衣的尸煞,恐怕也并非偶然游荡至此。它更像是被这浓郁的阴秽之气吸引而来的“食客”。
天师的本能让他意识到,这里绝非久留之地。不仅是为了自身恢复,更是为了姜晚。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普通人轻则体弱多病,运势低迷,重则心智受扰,甚至可能被邪祟轻易附身。
必须离开。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现实的重压便扑面而来。家徒四壁,米缸见底,唯一的钱财恐怕就是姜晚日夜做工攒下的那几个铜板,连给他抓几副像样的补药都够呛,更遑论搬迁?而且,又能搬到哪里去?这武朝处处妖魔,下一个落脚点,未必就比这里安全。
实力……归根结底,还是需要实力。
在前世,他十八年苦修,资源、功法、师长指引,虽也艰难,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前路如此渺茫,被凡俗的贫穷与这诡异的环境双重锁死。
在他纷乱的思绪中,天色终于一点点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灰蒙蒙的、毫无生气的亮,仿佛阳光也被村落上空的阴霾过滤得失去了温度。光线透过洞开的房门和破旧的窗纸,照亮了满屋的狼藉,也照亮了姜晚那张苍白憔悴、布满泪痕的小脸。
她怯生生地从里屋探出头,看到瘫坐在地的哥哥,以及门口那触目惊心的污秽,眼圈又是一红,但还是咬着牙,找了块破布,沾了点水,开始默默地收拾。她先小心翼翼地将摔碎的碗瓷片捡起来,然后用泥土混合着草木灰,试图掩盖和吸收那些泼洒的秽物。
整个过程,她都低着头,不敢看门口,也不敢多问一句。
姜旭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心中那点因为重生而带来的烦躁和无奈,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这丫头,吓坏了,却也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子。
“哥!你别动!”姜晚立刻扔下手中的活计,跑过来搀扶他,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你、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她看到姜旭指尖已经凝结的血痂,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无妨。”姜旭借力站起身,声音依旧虚弱,但比昨夜多了一丝镇定,“皮外伤而已。”
他在姜晚的搀扶下,慢慢挪到床边坐下。目光扫过门口那片被污秽沾染的土地,以及门板上那早已干涸暗淡的血色符纹。
“晚晚,”他沉吟片刻,开口道,“家里……还有钱吗?”
姜晚身体微微一僵,低下头,手指绞着破旧的衣角,声如蚊蚋:“还、还有七个铜钱……是……是准备过几日去镇上给哥买纸笔的……”
七个铜钱。
姜旭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点钱,别说搬家,连去医馆抓副好点的药都难。
“去集市的路,你还认得吗?”他又问。
姜晚抬起头,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认得,我跟张婶去过几次,卖绣品,换点盐巴。”
“好。”姜旭下定了决心,“今日,我同你一起去集市。”
“哥?!”姜晚惊愕地睁大眼睛,“你的身子……”
“不碍事。”姜旭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一直躺着,病也好不了。出去走走,或许……能寻些机缘。”他需要了解这个世界,更需要寻找可能存在的、能够帮助他恢复甚至修炼的资源。困守在这被污染的村子里,只有死路一条。
姜晚看着哥哥虽然苍白却异常坚定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心里也怕,怕哥哥再躺下去就真的起不来了,出去走走,或许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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