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脚麻利地将屋里最后一点能入口的干粮——小半块硬得像石头的窝头塞给姜旭,自己则只喝了点凉水。然后搀扶着姜旭,小心翼翼地绕开门口那片污秽区域,踏出了家门。
清晨的村庄,并没有因为阳光的到来而焕发生机。
土路泥泞,两旁屋舍低矮破败,偶尔有几个早起的村民,也都是面色蜡黄,眼神麻木,看到姜家兄妹,尤其是看到姜旭那副病痨鬼的样子,大多只是漠然地瞥一眼,便匆匆低下头做自己的事,彼此间几乎没有交流。整个村子弥漫着一种沉沉的暮气,连鸡鸣犬吠都显得有气无力。
那种无处不在的阴秽感,在户外似乎淡了一些,但依旧如同潮湿的薄雾,笼罩着每一寸土地,每一口呼吸。
姜旭在姜晚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能看到一些村民的屋檐下,挂着早已褪色的、画着歪扭符咒的黄布条,或者门楣上钉着生了锈的、形状古怪的铁器,显然都是用来辟邪的,但大多灵气全无,甚至本身都沾染了秽气,形同虚设。
村口有一棵老槐树,枝叶虬结,一半已经枯死,树身上缠满了红色的布条,树下还散落着一些香烛的残骸。这是村民祭祀的地方,但姜旭能感觉到,那槐树本身,就在散发着淡淡的阴气。
这个村子,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不祥。
他们沿着一条被踩出来的土路,向村外走去。
越靠近村口,姜旭体内的阴寒之气似乎就躁动得越厉害,像是在抗拒离开。而当他一步踏出那仿佛无形界限的村口时——
轰!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冲击着他的感官!
仿佛从一个污浊不堪的泥潭,猛地扎进了一片清澈浩瀚、充满了生命能量的海洋!
外界!
村外的天地,灵气竟然如此……浓郁!而且,是正常的、纯净的、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天地灵气!比他前世所在的21世纪,不知道要强出多少倍!甚至比他记忆中师门所在的某些福地洞天,也不遑多让!
这怎么可能?!
姜旭猛地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感受着周围。
阳光温暖地洒在身上,驱散了不少体内的寒意。空气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远处山峦叠翠,近处田野虽也有些荒芜,但能感受到土地下蕴含的生机。微风拂过,带来的不再是阴秽,而是纯粹灵动的气息。
他贪婪地、几乎是本能地运转起吐纳法门。
这一次,不再是泥沼中挣扎!丝丝缕缕精纯的灵气,如同甘泉般涌入他干涸的经脉,虽然微弱,却真实地在冲刷、稀释着他体内的阴寒之气!那种久违的、力量缓慢恢复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呻吟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仅仅一步之隔,天地灵气的差异会如此天差地别?!
他猛地回头,望向身后的村落。
从外面看,村子依旧安静地卧在那里,被低矮的丘陵环绕,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在姜旭此刻的感知中,那村子就像是被一个巨大而无形的、由阴秽之气构成的罩子给扣住了!所有的纯净灵气都被排斥在外,而内部的污浊也无法轻易散去!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风水格局!绝对不是!
天然形成的阴地,绝无可能如此泾渭分明,将内外灵气隔绝到这种地步!这更像是……某种人为的,或者某种极其强大的异宝、阵法,甚至是……活物所造成的影响!
是那棵老槐树?不像,它虽有阴气,但还没这个本事。
是地下埋了什么?还是村里藏着什么?
无数的疑问瞬间塞满了姜旭的脑海。他原本只以为这是个妖魔横行的危险世界,现在看来,其背后的隐秘,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哥?你怎么了?”姜晚见他突然停下,脸色变幻不定,担心地扯了扯他的袖子。
姜旭回过神,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外面空气好些。”
他重新迈开脚步,感受着周围浓郁的灵气滋养着疲惫的身躯,心思却愈发沉重。
这个村子,是一个牢笼。
一个用阴秽之气铸造的,囚禁着所有村民的……活人牢笼。
而他和姜晚,此刻虽然走了出来,但根,还在那里。
他们必须回去。
但在回去之前,他需要在这片正常的天地里,尽可能多地恢复一些力量,并找到一些能对付那村子里诡异状况的东西。
集市,或许就是一个机会。
他看了一眼身旁对此一无所知、只是为他能出门而感到些许高兴的姜晚,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前方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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