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传来沈策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放缓的温柔，却像冰冷的蛇信拂过林砚书的耳廓：“砚书，在做什么？声音听起来有点哑，不舒服吗？”
林砚书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迅速稳住呼吸，声音里揉进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依赖：“没事，就是……睡得不太好，头有点昏沉沉的。” 她没有提噩梦，也没有直接询问“月光”，只是用含糊的、带着生理不适的虚弱感，来印证药物“后遗症”的持续影响。
“又睡不好？”沈策的语气立刻充满了关切，但那关切在林砚书听来，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甚至带着审视的意味，“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我给你的那些……维生素，还有按时吃吗？”
来了。他开始试探“月光”的后效，以及她的服从度。
“嗯，吃的。”林砚书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可……可吃了也没用，还是心慌，脑子里乱糟糟的，总想起那天晚上……” 她巧妙地用“那天晚上”这个模糊的指代，既暗示了冲突带来的心理创伤，又回避了具体细节，引发沈策的联想。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沈策的呼吸声似乎重了一丝。“别想了，都过去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强制性的安抚，但林砚书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自然的紧绷，“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那样了。你乖乖吃药，好好休息，等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完，就去接你。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在画饼，在试图用虚幻的未来安抚她的不安，并再次确认药物的控制。
“嗯……”林砚书应了一声，没有表示出期待或抗拒，只是顺从地接受了这个安抚，然后，像是无意间，她轻声问道：“你那边……事情还很多吗？听起来你也挺累的。” 她没有直接问“什么事”，将探究隐藏在关心之下。
“是有些麻烦，不过快了。”沈策含糊地带过，显然不愿多谈，但语气似乎因为她的“关心”而柔和了一些，“家里老爷子那边，园子里出了点状况，我得帮忙盯着点。还有我那个不省心的弟弟……” 他忽然打住了话头，仿佛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
弟弟！沈浩！林砚书的神经瞬间绷紧，但语气维持着之前的虚弱和关心：“你弟弟？就是那个……在省城当厨师的弟弟？他怎么了？上次……谢谢你让他帮我准备那些，他挺好的。”
她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到沈浩身上，并用“谢谢”和“挺好的”来降低沈策的警惕，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常提及。
提到沈浩，沈策的语气明显放松了一些，甚至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无奈和兄长式的抱怨：“对，就他，沈浩。这小子，手艺是还不错，就是太能惹事。前两天又跟人打架，把工作差点丢了，让我爸好一顿骂。我这两天还得分心捞他，真是……” 他叹了口气，似乎真的为这个弟弟头疼。
“打架？严不严重啊？”林砚书适时地表现出担忧，像一个倾听者。
“没什么大事，年轻气盛，跟后厨的人有点摩擦，动了手。对方有点背景，有点麻烦，不过已经摆平了。”沈策轻描淡写地带过，随即话锋一转，“不说他了，你那边呢？叔叔阿姨还好吧？有没有……问起我？”
他开始将话题拉回到她身上，试图掌控对话的方向，并试探她父母的态度。
“他们……都挺好的。”林砚书避重就轻，“就是担心我状态不好，让我多休息。没怎么问别的。” 她既没有替父母说好话，也没有说坏话，将“父母的态度”模糊化，留给沈策自己去揣测，避免刺激他。
“嗯，好好休息是对的。”沈策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没有继续追问，“等我忙完这阵，一定好好去拜访叔叔阿姨，正式赔罪。你也别胡思乱想，把身体养好，知道吗？”
“知道了。”林砚书低声应道，带着一种被动的顺从。
“好了，你先休息吧。记得按时吃药。”沈策最后叮嘱了一句，语气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温柔，“我晚点再打给你。”
“嗯，好。你也……注意休息。”林砚书说完，挂断了电话。
通话结束的瞬间，她像脱力般靠在椅背上，后背已是一片冷汗。短短几分钟的对话，却像打了一场硬仗，每一句话都在试探与反试探的边缘游走。
父亲林华国从监听设备旁抬起头，眉头紧锁，眼神锐利：“他提到了沈浩，而且语气自然，不像是刻意提及。但关于沈浩‘打架’和‘有背景’的细节，很模糊，像是在掩饰什么。他急于将话题从沈浩身上转开，回到你和你家人身上，控制欲很强。”
“他对我‘吃药’的事情很在意，反复确认。”林砚书的声音有些发冷，“而且，他似乎真的认为‘月光’只是维生素，或者……他不在乎那是什么，只在乎我是否服从。”
“更关键的是，”林华国指着刚刚速记下来的通话要点，“他提到‘家里老爷子那边，园子里出了点状况’，以及‘我得帮忙盯着点’。这印证了我们之前的猜测，沈卫东的葡萄园确实有问题，而且沈策深度参与其中。他所谓的‘处理事情’，很可能就是在处理‘月光’相关的麻烦，或者，葡萄园本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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