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动作轻巧如猫,几乎无声地撤下碗碟。不一会儿,她再次悄然上前,指尖捏着温热湿毛巾洁白的边角,如同捧着易碎的云朵,依次递到每位客人手边。
温热的湿意恰到好处地裹住掌心,驱散了饱食后的慵懒。
叶晓月伸手接过时,指尖不经意碰到了服务员戴着薄棉手套的手背,冰凉丝滑的触感一闪而过。
她嘴唇微张,那句“谢谢”尚未出口,对方已微微躬身,无声地退回到包厢角落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毛巾上氤氲的热气和淡淡的清新皂香。
凌月用毛巾细致地擦拭过每一根手指,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身旁的叶晓月身上。
女孩正微微垂首,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桌布上繁复精美的提花纹路,长长的睫毛低垂,在莹白的眼下投落一小片淡淡的、带着心事的浅影。
那副过分安静的、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模样,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凌月的心尖,让她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惜。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带着长辈特有的、不经修饰的亲昵:“晓月,你将来想做什么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凌月自己先是一怔,随即失笑地摇摇头,侧身轻轻拍了拍旁边许晴的手背:“你瞧瞧我,这名字喊顺口了都,刚才倒像是在喊自己名字似的。”她那带着点自嘲的笑意里,流淌着时光沉淀下来的熟稔。
许晴闻言也跟着笑起来,眼角的细纹舒展开,那笑意却比凌月的更深沉,浸满了回忆的醇厚。
她侧过头,目光与身旁的叶秋短暂交汇。
叶秋立刻心领神会,对着凌月露出了憨厚又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习惯性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许晴的声音放得更轻缓了些,如同在讲述一个珍藏多年的秘密:“说起来,晓月这名字,可不就是托你的福么?那年……你突然就没了音讯,我急得动了胎气,生这孩子那天疼得昏昏沉沉,嘴里只记得反复念叨着‘小月啊小月’……那时候医生听岔了,以为这是定好的名字,转头就跟叶秋说,‘叶秋,你爱人喊着呢,孩子名字叫晓月对吧?’”她顿了顿,带着一丝温柔的无奈看向叶秋。
叶秋连忙点头,脸上那点不好意思更浓了:“可不是!当时产房外头乱糟糟的,我一颗心全在你和孩子身上吊着,医生那么一说,我也没多想,就点头让护士登记了。后来等你缓过劲儿来,再说改名的事儿,又觉得‘叶晓月’挺顺口,喊着也亲……”夫妻俩相视一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懊悔,只有岁月淘洗后留下的、关于生命起始的温暖印记和彼此扶持的默契暖意。
叶晓月安静地听着这段关于自己名字的过往,她早已不陌生,这个名字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温柔的符号。
然而,凌月刚才那个看似随意的问题,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了一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寒意犹存的过年时节,姑姑叶薇也曾带着期盼问她想考哪所大学,她只能报以茫然的沉默;此刻,凌阿姨又问她将来想做什么,她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片茫茫迷雾之中,找不到方向的路标。
从小到大,她习惯了亦步亦趋地跟在母亲身后,母亲指明的方向,就是她前行的路。安稳,却也让她从未真正思考过,“自己”究竟想去何方。
一丝难以言喻的慌乱悄然爬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抬起眼帘,目光越过杯盏,带着不自觉的依赖和一丝细微的求救信号,投向母亲许晴。
然而,许晴只是静静迎着她的目光,那双总是明澈而坚定的眼睛里,此刻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与期待。
她的声音很温和,却像一块磐石稳稳落下:“想做什么就自己和凌阿姨说说,你已经十六了,不小了,是该学着为自己的人生好好想想了。”
这句话,像一片薄而锋利的冰刃,轻轻压在叶晓月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份重量带来的微凉窒闷。
她飞快地垂下了眼帘,浓密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了一下,嘴角努力想维持的弧度显得有些僵硬发紧。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深深抠进身下那张雕工细腻的紫檀木扶手椅的纹路里,细微的木刺感抵着指腹。
包厢里瞬间的安静仿佛被拉得很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微弱的气音,轻飘飘的,仿佛怕惊扰了这满室的暖意,也泄露了自己空白的底气:“目前……真的没什么想法……只能……慢慢实践了。”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了唇齿间。
凌月将女孩所有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那瞬间绷紧的下颌,抠紧扶手泛白的指节,以及声音里压不住的细微颤抖。
她心里立刻澄明如镜。她对许晴太过了解,知晓好友骨子里那份要强和对孩子极高的期许,有时难免忽略了女孩也需要一点点摸索自我、甚至是试错的喘息空间。
一丝心疼混杂着过来人的理解悄然滋生。凌月伸出手,温暖干燥的掌心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轻轻覆在叶晓月的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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