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玻璃被晨曦浸得泛白,几片沾着露水的梧桐影子被风送进来,落在画纸边缘,和散落的铅笔屑叠在一起。
叶晓月静静望着窗外发呆。一股强烈的厌倦感毫无征兆地涌上来,像被抽掉了骨头,什么都不想做。
也许是昨晚和朋友们短暂的放纵耗尽了力气,也许是堆积的压力终于找到了缝隙——她只想一个人待着,彻底放空。什么都不想,这念头本身就带着一种奢侈的诱惑。
可她终究没有放任自己沉溺在空白里。像是本能地寻找一个出口,她转身走到储物柜前,拿出了那个蒙尘的画板。
指尖在粗糙的木板上停顿片刻,最终还是走向墙角,搬出了那座大卫的石膏像。几个闲置的玻璃瓶罐被她随手摆在桌上,权当背景。
她坐下,开始削铅笔。从2H到8B,一支又一支。削笔刀转动的声音单调而专注,铅笔芯被削得又尖又长,仿佛要把某种无处安放的烦躁也一并削掉、磨尖。
铺好素描纸,用美纹纸稳稳固定四角。系上围裙的动作有种近乎仪式化的郑重。
耳机里,《晴天》的前奏流淌出来。这是她播放列表里循环次数最多的歌,熟悉的旋律像一层无形的屏障,暂时隔绝了外界。她目光扫过大卫和瓶罐,分析着光源与结构,动手起稿。铅笔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快速而笃定。
亮部、暗部、转折、投影……石膏的冷硬质感,玻璃瓶的光滑与反光,在她笔下逐渐成型。晨光在石膏像的鼻梁上投下一抹亮色,风偶尔撩动窗帘,光斑在画纸上跳跃。这一刻,她成了自己情绪的掌控者,笔下的线条似乎暂时缝合了内心那道不想学习的裂口。
画是好的。
大卫下颌线的转折干净利落,暗部被8B铅笔压得深邃而富有层次;玻璃瓶口那一点微妙的反光,被她用2H铅笔轻轻扫出朦胧的质感,像真的映着窗外的天色;桌角的阴影处理得尤其精妙,不同质地的物体稳稳地存在于同一个空间里。
空气感十足。
然而,她的指尖却轻轻落在大卫的左眉骨下方。那里的明暗交界线,线条似乎急躁了些,铅笔顿住的痕迹隐约可见,石膏应有的果断冰冷——就在刚才削一支8B时,一些刺耳的、来自过去的指责片段不合时宜地钻进脑海,让她手腕微微一僵。
这道不完美的线,像她此刻矛盾心情的具象:明明想逃离书本的压力,却又坐到了画板前,用另一种“任务”来填满空白时间;明明想放空,笔下却画得如此紧绷、如此“满”。
风又拂过,窗帘带倒了桌角的橡皮,它滚到画纸下方,恰好停在那道“失误”的线条旁。
她弯腰去捡,视线掠过石膏像。晨光正好爬上大卫的鼻梁,不偏不倚地落在那道略显突兀的线条上,镀上了一层淡金,衬着石膏的冷白,竟意外地透出一点生气。
她微微一怔。原来这点不完美,反而成了某种诚实——她不是在追求艺术上的极致,只是在“不想学习”的间隙里,笨拙地、用铅笔把无处可去的情绪倾倒在了纸上。
她没有拿起橡皮去修改那道线,只是把耳机里的音量调小了一点。窗外的鸟鸣趁机钻了进来,和耳机里渐弱的钢琴声混杂在一起。
画上的大卫依旧沉静永恒,但眉骨下那道豫的灰调子,却让整幅画的气息微妙地柔和下来,如同窗外铺展开来的、带着晨雾水汽的光线,完美之下,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属于她的真实。
她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画,心里升起一丝微弱的成就感更清晰的是另一个念头:她并不爱画画。这不过是另一个精致的牢笼,一种被动的消遣方式而已。
就在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拿起6B铅笔完善画面时——
“啪!”
一只手毫无预兆地重重拍在她右肩上!
“啊——!”叶晓月吓得心脏猛地一缩,短促的惊叫脱口而出,手里的铅笔“嗒”一声掉在画板边的凹槽里。她像触电般猛地扭头,脸上血色褪了大半,带着惊魂未定的怒意和不耐烦看向来人。
江晓璇那张凑得极近的脸撞进视线:她咧着嘴,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那笑容里明晃晃地写着“恶作剧成功”几个大字,还带着点欠揍的得意洋洋。
“江!晓!璇!”叶晓月捂着还在咚咚狂跳的心口,又惊又气,肩膀被拍得隐隐发麻。她没好气地瞪着对方,“你吓死我了!怎么进来的?”
江晓璇声音清脆响亮,完全无视叶晓月的炸毛,反而笑嘻嘻地又凑近了些,探头去看画板,“我站这儿看你画好半天了!啧啧啧,这线条,这阴影,绝了绝了!可以报考美院了。”她故意捏着嗓子,甜腻腻地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歪头鉴赏,那股“快夸我体贴”实则“快来揍我”的劲儿简直要溢出来。
叶晓月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肩膀一抖,甩开江晓璇还搭在上面的爪子。“少贫!说,怎么进来的?”她语气带着质问,眼神警惕地瞥了眼虚掩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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