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莹莹的高跟鞋踩在百金贵顶层会议室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敲出冰冷而清脆的回响,如同她此刻唇角那抹毫无温度的笑意。她身后跟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律师,以及一个身材壮硕、眼神锐利的保镖。
那份装帧精美的股权转让协议被她随手甩在巨大的会议桌上,滑过高志豪面前时,纸张边缘刮过桌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签了吧,志豪。”王莹莹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柔和,却比冰锥更冷,“体面一点。吴德才留下的烂摊子,总要有人收拾。百分之五十,换你安稳走出这栋楼,很划算。”她的目光扫过坐在高志豪侧后方的宋晓倩,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丝探究。
高志豪坐在宽大的黑色皮椅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窗外刺目的阳光穿过玻璃幕墙,将他半边脸笼罩在强光里,另一半则陷在深沉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他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就在这时,宋晓倩端坐在他侧后方特助的位置上,左手腕间那两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银线,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那痛感并非来自皮肉,更像是一股电流,瞬间穿透血脉,直刺心脏。她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搭在腿上的左手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掐入掌心,用更深的疼痛来抵御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她微微抬眼,目光落在高志豪搁在桌面上的右手上——他指节发白,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高志豪没有立刻回应王莹莹。他缓缓抬起眼,视线越过那份协议,落在王莹莹精心修饰的脸上。那目光沉静得可怕,如同风暴来临前最后一丝死寂的海面。
“王莹莹,”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父亲的遗嘱里,我记得你只享有监督权,并无处置权。”他特意咬重了“处置权”三个字,带着一种冰冷的距离感。
王莹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冷厉取代。“遗嘱?”她嗤笑一声,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志豪,你还太年轻。商场如战场,讲的是实力,是筹码。吴德才倒了,他留下的窟窿,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债务,现在都压在你身上!没有我王莹莹的资金和人脉注入,百金贵明天就得被各大银行和愤怒的股东撕碎!”她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十足,“签了它,至少你还能保留另一半,还能体面地当你的‘高董’。不签?呵,等着收法院的传票吧,到时候,你连这栋楼里的一张废纸都带不走!”
她身后的律师立刻上前一步,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推到高志豪面前,那是关于百金贵目前面临的几项重大诉讼和巨额债务的详细报告,触目惊心的数字如同张开的血盆大口。
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水银,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宋晓倩腕间的灼痛并未消退,反而随着王莹莹每一句尖锐的话语而加剧,那痛感仿佛有生命般,正与高志豪沉默中压抑的滔天怒意无声共鸣。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心底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汹涌的情绪,以及那份被深深压抑的、几乎要将人撕裂的屈辱。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钝刀割肉。高志豪的目光终于从王莹莹脸上移开,落在面前那份雪白的协议上。他伸出右手,拿起了那支沉甸甸的万宝龙钢笔。笔尖悬在签名处上方,墨黑的笔身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王莹莹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真正得意的弧度,带着胜利者居高临下的怜悯。
笔尖落下。
高志豪的名字,一笔一划,清晰地烙印在协议指定处。每一个笔划都显得异常沉重,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当最后一笔落下,宋晓倩腕间的灼痛骤然攀升至顶点,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让她险些控制不住低呼出声。她猛地咬住下唇,一丝淡淡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强行压下喉间的闷哼。
王莹莹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如同食人花张开了艳丽的花瓣。她优雅地伸出手,示意律师收好文件。“明智的选择,志豪。”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假惺惺的柔和,“相信我,我不会亏待你的。”说完瞥了一下高志豪侧后的宋晓倩。
高志豪没有再看她,也没有看那份决定了他半壁江山的协议。他缓缓将笔帽盖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那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某种终结的宣告。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他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再看王莹莹一眼,径直转身,迈步走向会议室的门口。背影挺直,步伐沉稳,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绝与沉重,仿佛一座移动的、即将喷发的火山。
宋晓倩立刻起身,无声地跟在他身后。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方那具挺拔身躯里汹涌的怒涛和冰冷的死寂。在擦身而过王莹莹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如同毒蛇般冰冷粘腻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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