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书房堪称一座小型藏经阁,线装古卷层层叠叠堆上紫檀书架,直抵梁枋,活脱脱是把半辈子的学问都砌在了墙上。晨曦穿窗而入,金辉似纱,拂过泛黄的书页,惹得纸页簌簌轻摇,倒像是古籍们在偷偷翻着书,凑着热闹。
王士祯身着青缎暗纹马褂,衣襟上兰草纹样浅淡雅致,衬得他清癯的面容书卷气更浓。
缓步踱至窗前,轻拂窗棂雕花,目光穿透一架绘着《寒江独钓图》的乌木屏风,精准锁定了案边的齐方起。
少年伏案疾书,素色发带束着发髻,额角沁出细密汗珠,却浑然不觉。狼毫笔锋流转,洒金宣纸上的蝇头小楷工整遒劲,沉稳得与他的年纪判若两人。
王士祯素来严肃的脸,嘴角竟悄悄勾起一抹慈祥笑意,他捻着颔下花白胡须,盯着那页写满策论的纸笺,低声喟叹:“后生可畏,后继有人,此生无憾矣。”
这笑意没能撑过三秒,他的目光斜斜一转,落在不远处的王平岭身上,脸色瞬间晴转多云。
那小子瘫在梨花木椅中,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把玩玉佩,眼皮耷拉得像挂了铅,正懒洋洋打哈欠,嘴角还沾着糕点碎屑——活脱脱是把书房当卧房了。
面前摊开的《论语》翻了不到两页,墨迹半点没沾,倒像是刚从书店借来充数的。
王士祯眉头拧成川字,脸色沉得能滴出水,心里把这顽劣子骂了个底朝天:整日就知道蹴鞠玩闹,半点进取之心都没有!将来这偌大的家业,怕是还得靠方起这孩子撑着,真是恨铁不成钢!
“老爷,药已熬好,请用药。”管家福全轻手轻脚走来,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扰了书房的清静。他一身藏青色长衫,衣角擦过窗沿,带起一缕药香袅袅散开。
王士祯本就因王平岭心头烦躁,闻言脸色更沉,在福全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下,重重冷哼一声,负手昂首回了卧房。
福全紧随其后,像个尽职的复读机,低声念叨:“老爷,这药可是太医特意调配的,得按时温服,可别耽误了,不然名贵药材全糟蹋了。”
“知道了,别啰嗦!”王士祯不耐烦挥手,眉头紧锁,“我喝便是,哪来这么多话!”
“药入腹方为真。”福全停下脚步,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昨夜收拾花房,院角探春枝下,还飘着您最爱的茉莉香片味儿呢。”
王士祯耳根倏地一红,活像被戳破了偷吃糖果的孩童,却依旧梗着脖子硬辩:“你这话什么意思?质疑我偷懒没喝药?老夫岂是那般不守规矩之人!”
“非质疑,乃确信。”福全忍着笑,语气笃定,“您那点藏茶的小伎俩,奴才跟了您三十年,闭着眼睛都能摸透。”
王士祯被戳破心事,无奈跺脚叹气:“罢了罢了,我这就喝,真是拿你没办法!”
福全脸上的皱纹瞬间笑成了朵盛开的菊花,连忙转身端过药碗:“喝吧!奴才早备好蜜饯和一口酥了,都是您爱吃的杨梅馅。”
王士祯接过药碗,眉头皱得更紧,嗅着那直冲鼻腔的苦涩,喉结滚了滚,嘴硬道:“那……再添块山楂馅的,杨梅的太甜,腻得慌。”
“好嘞!”福全应得响亮,转身直奔厨房。
待里间恢复寂静,王平岭才揉着惺忪睡眼,慢吞吞挪到齐方起身边,又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哈欠,声音里满是困倦:“师叔,您整日埋在书堆里,就不觉得苦?祖父那般严厉,动不动就考校功课,您竟半点怨言都没有,换作是我,早溜出去蹴鞠了。”
齐方起抬眼瞥他一眼,墨黑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欲言又止,最终化作意味深长的审视,笔尖顿在纸上,发出一声轻响:“你已年至十八,早到了议婚的年纪,祖父近日正为你的婚事操心。你若再这般顽劣,怕是要被捆着送入洞房。”
王平岭闻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声哀嚎,猛地退后半步,双手连连挥舞:“我宁愿天天在球场打滚,也不想早早成亲!天知道娶回来的是娇蛮郡主还是严苛才女,往后哪还有半点自由!”
“师父断不会由着你胡闹。”齐方起低头继续书写,笔尖沙沙作响,墨香淡淡晕开,“科举有成,婚事顺遂,才是你唯一的出路。否则,别说球场,连这书房的门,你都难踏出半步。”
王平岭想起去年被祖父关在书房抄《朱子家训》的日子,日日与青灯古卷为伴,连院子里的鸟鸣都听不着,顿时蔫头耷脑。
没过片刻,他又眼睛一亮,凑到齐方起身边,满是好奇:“师叔,您学问好模样周正,可有心上人?世人都说爱情如蜜糖,到底是甘甜还是苦涩?”
“婚姻之事,祸福难料,哪能未卜先知。”齐方起握笔的手微微一顿,挠了挠头,一脸少年人的困惑,“或许揭开盖头,见着对方眉眼温顺,便心生欢喜?又或许……唉,恐怕多半是世人见色起意,哪来那么多深情厚谊。”
话音刚落,齐方起脸上瞬间泛起红晕,耳尖烫得能煎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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