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只有两个字,声音不高,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封万年的命令口吻。
楚明佝偻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张在儿子崩溃瞬间就面如死灰、布满沟壑皱纹的脸上,此刻因为过度震惊和恐惧而肌肉僵硬,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片麻木的绝望。他像个被设置好程序的提线木偶,颤抖着手指,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从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磨破了袖口的黑色旧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得整整齐齐、边缘有些磨损的纸。
纸张在灯光下,透出一点铅字的痕迹。那是……那份楚乔阳根本没心思细看、甚至根本不知道存在的、沐诗婷遗体火化的关键授权同意书。上面需要家属签字。
沐母那只戴着黑纱手套的手,如同捕捉猎物的鹰爪,精准而迅速地抽走了那张薄薄的纸。
冰冷的指尖甚至没有碰到楚父的手。
她的目光扫过纸面,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串无关紧要的数字编号。然后,她对着那个推来覆棺布的小工和旁边拿着固定工具的殡仪馆工作人员,极其冷静地、清晰地吐出指令:
“推走。去焚化炉排队。立刻准备火化。”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秤砣,砸在楚乔阳几乎撕裂的、仍在淌血的咽喉处!
“呜……”一声被痛苦和绝望挤压得不成调子的哽咽从楚乔阳喉咙深处溢出,混合着口腔里的血沫。他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生理的剧痛,而是因为那扇冰冷的棺门关闭的绝望!
推车的轮子再次滚动起来,摩擦着地砖,发出粘滞的声响。这一次,没有任何阻碍,那方沉重的、象征着最终诀别的棺椁,在那个刻板麻木的中年男人推动下,缓缓地、坚定地,向着灵堂侧后门、通向那个巨大烟囱建筑的方向滑去。
“不……”楚乔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想要挣脱桎梏,向着那离去的棺椁嘶嚎!可四肢被铁钳般的大手死死锁住,喉咙的剧痛让他根本发不出任何清晰的音节!只有身体像被抽掉骨头一样徒劳地扭动挣扎,如同一条濒死脱水、在油锅里徒然翻滚的鱼!血水混合着唾液和泪,从他的嘴角不断流淌下来,在那张被绝望彻底摧毁的脸上肆意纵横,滴落在身下冰冷的地砖上。
人群被粗暴地分开,穿着白大褂、神色凝重的急救人员抬着担架迅速挤了进来。
“让开让开!别挡道!”护士急促的声音。
急救人员蹲下身,动作迅速而不容置疑地检查楚乔阳的情况。碘伏刺鼻的味道冲入鼻腔。冰凉的听诊器触碰到他灼烫而剧烈起伏的胸口。脖颈处皮肤被小心擦去污迹后,露出了被硬物刮擦出的、渗着血丝的细密伤口。
“初步判断喉部可能有软组织挫伤,吞咽严重疼痛,需要马上回医院做进一步检查!有没有其他病史?”医生抬头,语速飞快,锐利的目光扫过压制着楚乔阳的几个黑衣人,“都放手!现在他是病人!”
黑衣人看向沐母。
沐母此时已整理了一下自己没有丝毫褶皱的黑色长裙裙摆,鬓边一朵精致的黑色绢花连丝毫移动都没有。她对上医生的目光,脸上那副精雕细琢的、苍白如面具的妆容毫无变化,只是极其轻微、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下头。
黑衣人瞬间松开了对楚乔阳的钳制。
骤然失去所有的压制力量,楚乔阳却像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沙袋,身体瘫软下来,只有急促而痛苦的喘息带动着胸口剧烈的起伏。他如同烂泥般被急救人员七手八脚地转移到担架上,刺眼的固定绑带勒住他的身体,让他动弹不得。
视线一阵模糊晃动。冰冷的担架杆硌着他的后背和手臂。他转动着唯一能动的头,充血赤红的眼睛如同绝望的困兽,疯狂地追随着那即将消失在灵堂侧门外的棺椁推车最后一点模糊的尾影!
视线晃动扫过混乱的人群,扫过满地狼藉的花瓣和撞倒的花圈碎片……最后,死死定格在沐母的方向!
沐母没有再看担架上的他一眼。她只是微微侧着头,对着那个脸色同样难看、抱着手臂似乎在强忍着某种情绪的沐父低声说着什么,嘴唇开合,眼神淡漠得像在谈论今天下午茶的温度。仿佛刚才喂到他嘴边的强逼、那划破他咽喉的剧痛、那即将被送入焚化炉化为一缕青烟的爱人,都只是背景板上一抹微不足道的尘埃,根本不值得她投注一丝情绪。
然后,她像是终于完成了某个重要的仪式。目光从容地从混乱的现场掠过,如同一位验收了完美舞台剧的女王。她优雅地抬起手,整理了一下另一只手上那几乎没有沾上任何污迹、但在楚乔阳眼中却如同染满毒血般的黑色薄纱手套的腕部边缘。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刻骨的从容与冰冷。
接着,她迈开脚步。黑色的细高跟鞋落在冰冷光滑、还残留着楚乔阳血渍和呕吐物的地砖上,发出清脆而孤绝的“嗒”、“嗒”声。步履从容,不疾不徐,踏过混乱的残骸,穿过那些尚未散去的、饱含探究和惊恐的目光,向着灵堂侧门外、紧随那具冰冷棺椁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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