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父亲踏出东郊的土地庙(关圣庙)的青石板门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地铺在山路上,将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可我心里那股沉甸甸的感觉,却没被这暖光晒散半分。掌心攥着的衣角早已被汗浸湿,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方才殿中神像的模样 —— 那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像一粒石子投进心湖,漾开的不是暖意,反是层层叠叠的疑惑与不安。
前番在道观老井底下的经历,如今想来仍让我脊背发凉。当时借着祖叔递来的桃木匕首微光,我看见爷爷那本泛黄日记里的字迹,字字都浸着绝望:为了镇压井底的水煞,他竟以自身精血为引,将魂魄困在井中数十年。弟弟被水煞缠上时,小脸惨白如纸,连呼吸都带着冰冷的水汽,若不是智明和尚给的玉佩护住了他的心脉,若不是我凭着张道爷教的吐纳术勉强催动寻亲符,恐怕弟弟早已成了水煞的祭品。
可即便救回了弟弟,那股萦绕在家族身上的阴翳,却像附骨之疽般甩不掉。夜里我总做噩梦,梦见老家那座废旧关公庙的神像,它不再是记忆里模糊的轮廓,而是睁着血红的眼睛,伸出冰冷的手抓我,我想跑,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的影子将我吞没。每次从梦里惊醒,枕头都被冷汗浸透,胸口的旧木牌(祖叔临走前塞给我的,说能护我平安)硌得我生疼,仿佛在提醒我,与那个 “契爷” 的羁绊,从未真正断过。
父亲大概是瞧出了我的不对劲。这些天在潮州的出租屋里,我总是沉默寡言,吃饭时握着筷子的手会莫名发抖,夜里稍有动静就惊醒。有天晚上,他坐在我床边,借着昏黄的灯泡光,看着我眼底的青黑,轻声说:“小生,还记得张道爷临走前说的话吗?他说你与关圣爷有缘,只是先前的缘分没续上,如今咱们在潮州,正好有座老关圣庙,明日我带你去拜拜,或许能稳住你的气场。”
我抬头看父亲,他眼底满是疲惫,却又藏着一丝期盼。自从父亲学了开挖机来潮州打工,每天天不亮就去工地,晚上回来时衣服上总沾着泥土和机油,手上的茧子又厚了一层。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可一想到要去见另一尊关圣爷神像,我心里就发怵 —— 先前那个 “契爷”,不也顶着关公的名头吗?谁知道这一次,又会遇到什么怪事。
可我没敢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父亲见我应了,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掌粗糙,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别怕,有爹在呢。”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父亲就叫醒了我。他特意翻出了一件干净的蓝布褂子给我穿上,自己也换了件没沾机油的衬衫,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包,打开一看,是三炷裹着金纸的香,还有一小叠黄纸。“这是我昨天特意去香火铺买的,老板说这香是供过圣爷的,灵验得很。” 父亲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香和黄纸放回红布包,揣进怀里。
我们坐着工地的三轮车去城郊,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风从车缝里灌进来,带着泥土和野草的味道。父亲坐在我旁边,时不时伸手扶我一下,怕我摔下去。沿途能看见不少潮汕风格的老房子,屋顶翘着弯弯的檐角,墙上画着彩色的壁画,有龙有凤,还有些看不懂的神像。父亲指着那些房子告诉我,这是潮汕的 “四点金”“下山虎”,都是有讲究的,“以前你爷爷也懂些风水,说房子的朝向能挡邪祟,可惜现在……” 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大概是想起了爷爷的事,眼底掠过一丝伤感。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山脚下。那座关圣庙就坐落在半山腰,青瓦红墙,门口立着两尊石狮子,狮子的眼睛用红漆涂过,虽有些斑驳,却依旧透着威严。庙前有一棵老榕树,枝繁叶茂,树干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过来,树根像龙爪一样扎在土里,有些还露出地面,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土丘。树下摆着几张石桌石凳,有几个老人坐在那里喝茶,看见我们来,都抬起头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父亲带着我走上台阶,台阶是用青石板铺的,有些地方已经磨得光滑,边缘还长了些青苔。走到庙门口,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老者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把竹编的扇子,慢悠悠地扇着。他头发花白,梳成一个髻,用一根木簪固定着,脸上满是皱纹,却精神矍铄,眼睛亮得像能看透人心。想必这就是李道长了。
李道长看见我们,放下扇子,站起身来,笑着迎上来:“两位是来拜圣爷的吧?” 他的声音带着潮汕话特有的腔调,却很清晰。
父亲连忙点头,双手递上事先准备好的香火钱,“老人家,我们是从外地来的,听说您这庙的圣爷灵验,特意带孩子来拜拜,求圣爷护佑。”
李道长接过香火钱,随手放进旁边一个木制的功德箱里,然后领着我们往正殿走,“看你们父子俩面善,定是心诚之人。圣爷最喜心诚的人,今日定能遂你们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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