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的呼吸像山间刚融的溪流,带着孩童特有的轻浅,平缓地淌过宿舍的寂静。铁皮顶被夜风敲出的 “哒哒” 声,像是在为这段即将展开的回忆打拍子。父亲坐在床沿,指尖轻轻划过《关氏术录》里夹着的半片桃树皮 —— 那树皮边缘还留着当年桃木匕首砍过的参差痕迹,褐色的纹路里藏着十七岁那年云雾山的湿气,连带着他的思绪,也飘回了那个秋意渐浓的周五傍晚。
“那时候我在山萃中学读高二,” 父亲的声音轻得像山雾,怕惊扰了儿子的梦,又带着几分回忆的厚重,“那所学校是咱们县城南边唯一的高中,建在半山腰上,四周全是松树。那时候哪有自行车骑?全校几百号学生,除了家在镇上的,其余的都跟我一样,每周五下午下课就往山里跑,星期天早上天不亮再摸黑爬回学校。”
他低头看着我弟熟睡的侧脸,想起自己当年的模样 —— 十七岁的少年,个子刚蹿到一米七,肩膀还没完全舒展开,校服洗得发白,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书包是娘用旧布料缝的,侧兜永远藏着两样东西:祖叔给的桃木匕首,还有用红绳系着的铜壳罗盘。那匕首比成人手掌短些,桃木心浸过七七四十九天的朱砂水,刀柄上刻着简化的 “驱邪” 纹,摸上去糙手,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罗盘是祖叔年轻时从龙虎山带回来的,铜壳边缘已经氧化出淡绿色的锈,指针却永远灵敏,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能感知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陈建军是我同桌,” 父亲的指尖摩挲着桃树皮,像是在触碰当年的时光,“他比我矮半头,皮肤黝黑,总爱穿一件蓝色的粗布褂子,袖口永远沾着点墨水 —— 他娘身体不好,家里全靠他爹上山砍柴维持,连买作业本的钱都得省着花。我们俩关系好,上课传纸条,下课一起去食堂打饭,他总把自己碗里的红薯分给我一半,说‘父亲你学道术费脑子,得多吃点’。”
那年十月的周五,天比往常黑得早。下午最后一节是数学课,窗外的松树被风刮得 “哗啦” 响,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满了三角函数,粉笔灰落在讲台上,像一层薄薄的雪。陈建军戳了戳父亲的胳膊,压低声音说:“父亲,今天放学我想回家一趟,我娘昨天托人带信,说她咳嗽得厉害,我想回去看看。”
父亲当时正在草稿纸上画符 —— 那是祖叔新教的 “平安符”,他趁着老师转身的间隙,偷偷在草稿纸边角练习。听到陈建军的话,他立刻把纸揉成一团塞进裤兜,点头说:“我陪你一起走,正好帮你拎点东西。”
放学铃一响,整个校园瞬间沸腾起来。学生们背着书包往校门口涌,笑声、打闹声混着收拾书本的 “哗啦” 声,在山谷里回荡。父亲帮陈建军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他用省了半个月的伙食费买的红糖和饼干 —— 红糖是给娘补身体的,饼干则是特意留给他六岁的妹妹小花的。
两人沿着山路往下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铺满松针的山路上。一开始的路还算好走,两旁的松树长得笔直,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成斑驳的光斑。风吹过松针,发出 “沙沙” 的响,夹杂着远处山涧的流水声,还有学生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热闹得很。
“那时候我们走得飞快,” 父亲笑着回忆,“心里都盼着早点到家。陈建军一路上都在说他妹妹,说小花肯定在村口的老槐树下等着他,手里还攥着刚摘的野山楂。他说‘父亲你不知道,小花最崇拜你了,总问我 “父亲哥啥时候能教我画符呀”’。”
可走到傍晚六点多,快到云雾山半山腰的岔路口时,天突然变了脸。原本还挂在西边山头的夕阳,像是被谁猛地拽了下去,瞬间就没了踪影。风也变凉了,不再是之前带着松针清香的暖风,而是裹着一股寒气,吹在脸上像沾了井水,激得人打哆嗦。
“一开始我们没当事事,” 父亲的语气沉了沉,像是又感受到了当年的寒意,“山里天气变得快,上午还出太阳,下午就可能下暴雨,这是常有的事。可走了没十分钟,我就觉得不对劲 —— 周围的声音突然没了。”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风还在吹,却听不到松针的 “沙沙” 声;山涧明明就在不远处,却连流水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奇怪的 “窸窣” 响,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树皮,又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落叶堆里爬。更让他心慌的是,脖子上的罗盘突然发烫,铜壳贴在皮肤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他赶紧伸手摸了摸,指尖刚碰到罗盘,就感觉到里面的指针在疯狂转动,“嗡嗡” 的声响透过铜壳传出来,比上次在打靶场遇到日本打靶死鬼时还要急促。
“父亲,你有没有觉得…… 有点冷?” 陈建军的声音突然发颤,他抓着网兜的手紧了紧,指关节都泛了白。父亲转头看他,只见陈建军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嘴唇发紫,眼睛往四周瞟,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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