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张道爷画的符水,那股萦绕在胸口的沉闷感确实消散了不少。以前总觉得后背像贴了块冰,哪怕在太阳底下也凉飕飕的,可这几天,连夜里睡觉都踏实了,再也没梦见破庙里那尊青面红脸的神像。祖叔看我气色好转,脸上的愁云也淡了些,只是每天清晨还是会蹲在门槛上抽好久的烟,眼神时不时飘向老鸦冲的方向,像是在确认什么。
第三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祖叔就揣着个布包出了门。我醒的时候,灶台上已经温好了粥,祖婶正拿着针线缝补我磨破的袖口。“你祖叔去邻村找张道爷了,说再问问后续的事。” 祖婶把针线放下,盛了碗粥递给我,“快吃吧,粥里放了点红糖,补身子。” 我捧着温热的粥碗,心里七上八下的 —— 不知道张道爷会不会有新的嘱咐,也不知道那破庙的邪灵是不是真的被压制住了。
直到傍晚,祖叔才踏着夕阳回来。他一进门,我就注意到他脸上带着少见的轻松,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手里多了个用黄布包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边角处绣着暗红色的花纹,看着有些年头了。“阿生,” 祖叔把布盒放在桌上,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张道爷算了日子,这周日是辰时吉时,适合给你办正契仪式,认关公做真正的契爷。”
我手里的筷子 “当啷” 一声磕在碗沿上,粥汁溅出来几滴。心里又紧张又期待,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之前在破庙外的认契太仓促了,那天我又晕又怕,只记得祖叔按着我的头磕头,神像的影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总觉得那不是正经的托付。可这次有张道爷主持,还有专门的仪式,就像给这份关系盖了个正经的印,让人心里踏实。祖婶凑过来看了看黄布盒,笑着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有真神护着,咱们阿生以后就能平平安安的,再也不用受那些邪祟的折腾了。” 她一边说,一边往祖叔碗里夹了块咸菜,“你也别总皱着眉头了,这下总算能松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都在为正契仪式做准备。祖叔特意去镇上的供销社买了块新的红布,又托人从县城捎回一小袋上等的糯米 —— 他说敬神的糯米得颗粒饱满,不能有半点杂质。最费心思的是那只公鸡,祖叔跑了三个村子才找到一只毛色鲜亮、鸡冠通红的土鸡,提前两天就圈在院子里,每天喂谷子和玉米粒,说要让鸡 “养得肥肥的,才能表诚意”。我也没闲着,跟着祖婶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把要带去的银元用布擦了好几遍,直到露出银白色的光泽。
周日这天,天还没亮,鸡刚叫头遍,祖叔就把我叫醒了。他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那是他年轻时走亲戚才穿的衣服,领口有些变形,他却仔仔细细地抻了半天。“今天是正经日子,得穿得体面些。” 祖叔帮我把衣服扣子扣好,又拿出一块新的头巾给我系上,“路上风大,别冻着。”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蓝布长衫罩在身上有些宽大,却透着股庄重的气息,心里的期待又多了几分。
我们揣着供品往邻村赶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晨雾像轻纱一样裹着山路,脚下的石子路湿漉漉的,踩上去有些滑。祖叔走在前面,手里提着装公鸡的竹笼,竹笼上盖着红布,偶尔能听见鸡 “咕咕” 的轻叫。路上没什么人,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树林里叽叽喳喳地叫,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把碎金子。祖叔走得很稳,时不时回头看看我,怕我跟不上:“阿生,慢点儿走,别摔着。” 我点点头,紧紧跟着他,心里既盼着快点到张道爷家,又有点莫名的紧张。
邻村比我们村大些,村口有一棵老槐树,树干要两个人才能合抱过来。我们刚走到槐树下,就看见张道爷家的方向飘着袅袅青烟,还隐约传来敲木鱼的声音。张道爷的家在邻村最东边,是一座带着小院的泥砖房,院墙是用黄泥和稻草糊的,上面爬着几株牵牛花,虽然已经过了花期,藤蔓却依旧翠绿。院门口挂着两串晒干的艾草,叶子已经变成黄褐色,却还带着淡淡的清香,门框上贴着一张暗红色的符纸,符纸上的符文用朱砂画就,边角有些磨损,一看就贴了有些日子了,透着股肃穆的气息。
我们刚走到门口,院子里的木门就 “吱呀” 一声开了,张道爷迎了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黑色道袍,道袍的袖口和领口绣着暗黄色的符文,针脚细密,一看就是手工绣的。他头发用一根桃木簪绾在脑后,几缕花白的发丝垂在脸颊旁,手里拿着一串桃木珠,珠子被盘得油光发亮,每走一步就轻轻碰撞一下,发出 “嗒嗒” 的轻响。张道爷的眼神比上次温和了些,不再像请神时那样凌厉,却依旧透着股看透世事的沉静:“来了,先进屋吧,仪式要等辰时开始,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跟着张道爷走进院子,我才发现院子收拾得格外整齐。靠墙角的地方搭着一个棚子,棚子底下摆着十几个陶罐,里面装着各种草药,标签上用毛笔写着草药的名字,像艾草、菖蒲、三叉苦这些,我之前在山上见过,还有些名字很生僻,我一个也不认识。院子中间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一个罗盘,指针还在微微转动。张道爷把我们领进正屋,屋里比我想象的简单,没有什么多余的家具,正对着门的墙上供着一尊一尺多高的关公像。这尊关公像和破庙里的截然不同,它是用桃木雕刻的,红脸长须,身穿铠甲,手持青龙偃月刀,刀身上还刻着细密的花纹,神像的眼睛用黑墨点就,炯炯有神,透着股威严正气,让人不敢直视。神像前摆着一个青铜香炉,炉身上刻着 “关圣帝君” 四个字,旁边是两个白色的瓷烛台,还有三个干净的白瓷碗,碗沿洁白无瑕,没有半点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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