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那句“油尽灯枯,撑不过一时三刻”的话,像是一道最终的判决,砸在了冰冷而灼热的空气中。洞窟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岩浆在下方不知疲倦地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沉闷声响,仿佛在为这对苦命的妖狐奏响最后的哀乐。
六尾魔狐眼中的最后一丝希冀之光彻底熄灭了,它庞大的身躯似乎又萎缩了几分,那沉重的喘息声变得更加微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断绝。它不再看李天,而是艰难地转过头,用那浑浊却蕴含了无尽温柔的目光,凝视着身边哀泣不止的三尾。
“三儿……别哭……”它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岩浆声淹没,“三百年了……我累了……也……够了……”
三尾妖狐用头死死抵着六尾枯槁的身躯,雪白的毛发被泪水沾湿,粘连在一起,她发出的呜咽声破碎而绝望:“不……大哥……不要丢下我……没有你,三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生离死别的凄惨景象,让一旁的张小凡鼻尖发酸,眼眶泛红。他想到了草庙村惨死的父母乡亲,想到了普智师父临终前的嘱托与疯狂,更想到了那个在滴血洞中共患难的绿衣身影——碧瑶。若是有一天,自己与碧瑶也面临这般境地……他简直不敢想象。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噬魂棒,那冰凉触感也无法驱散心头的沉重。
石头这个粗豪的汉子,此刻也是浓眉紧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嫉恶如仇,但面对这般情深义重、且明显是受害者的妖狐,他那颗正义之心也充满了矛盾与不忍,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李天心中亦是轻叹。他熟知剧情,早知道会是这个结局,但亲眼目睹,感受着那弥漫在空气中化不开的悲伤与绝望,心境终究是不同。他并非铁石心肠,只是更清楚,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挽回。六尾的伤势拖了整整三百年,本源早已被八凶玄火的纯阳烈焰焚烧殆尽,能撑到现在,全靠三尾偷取牲畜精血以阴寒之气吊命和一腔执念支撑,已是奇迹。除非有真正的仙丹神药,否则……他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六尾魔狐仿佛回光返照般,气息稍微平稳了一些,它再次将目光投向李天和张小凡,尤其是目光在张小凡那根黝黑的烧火棍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二位……青云门的高徒……”六尾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多了一丝奇异的平静,“我……命不久矣,这玄火鉴……留在我等身边,亦是祸患……焚香谷之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它艰难地动了动前爪,那枚散发着柔和红光的玄火鉴,从三尾妖狐的怀中缓缓飘起,悬浮在空中。
“此物……乃天地至宝,蕴含无上火力……但亦需有缘有德之人,方能驾驭……否则,反受其害,如我一般……”六尾的目光带着一种托付的郑重,“我看这位小兄弟(看向张小凡),身具异宝,功法……似乎也颇为奇特,或与此物有缘……而这位道友(看向李天),修为深不可测,心性……亦非迂腐之辈……今日,我便将这玄火鉴,赠予二位……”
“大哥!”三尾妖狐惊呼,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悲戚,她知道,这是大哥在为她安排最后的生路,或者说,是在安排一个不至于让玄火鉴落入焚香谷手中的结局。
张小凡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李天。玄火鉴的名头他刚才也听到了,乃是焚香谷镇派之宝,如此重宝,六尾竟然要送给他们?
李天眼神微动,并未推辞。他深知玄火鉴的重要性,不仅是开启八凶玄火阵的关键,其本身蕴含的纯阳火力对他修炼亦有助益,更重要的是,此物绝不能再落入焚香谷或者魔教手中,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他点了点头,沉声道:“你放心,此物在我手中,绝不会用于为恶,也不会让它轻易被焚香谷夺回。”
六尾魔狐似乎松了口气,它最怕的就是李天这种名门正派弟子迂腐不堪,拒不接受“妖物”所赠之物。它操控着玄火鉴,缓缓飞向李天和李天示意下的张小凡。
“三儿……”六尾最后看向三尾妖狐,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走之后……你……要好好活下去……”
“不!”三尾妖狐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眼中却闪烁着一种决绝而疯狂的光芒,“大哥,你忘了我们发过的誓吗?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同穴!没有你的世界,于我而言,不过是无边地狱!你要我独活,我做不到!”
她的声音凄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
六尾魔狐身躯剧震,看着三尾那决绝的眼神,它知道,自己劝不动了。三百年的相依为命,早已让他们的生命紧紧缠绕在一起,分离,比死亡更痛苦。它最终,疲惫而了然地闭上了眼睛,发出一声近乎叹息的轻喃:“傻……孩子……”
随即,它那本就微弱的气息,开始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消散。它竟是主动散去了最后维系生命的妖元!
“大哥——!”三尾妖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猛地扑到六尾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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