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的老挂钟滴答走着,每一声都像敲在我的神经上。今晚是第七夜。连续七天,我被困在这个循环往复的噩梦里。白天的短暂睡眠充斥着扭曲的屏幕和倒数的数字。恐惧已经发酵成一种更深的东西,一种黏稠的、令人窒息的预感。
我坐在柜台后,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空调似乎更冷了。大厅里那几个包夜的玩家也安静得出奇,只有键盘偶尔发出一下空洞的敲击声,像心跳停止前最后的余颤。
时间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布满粘稠的蛛丝。
两点半。
两点五十。
三点整。
我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额头的汗珠滑进眼睛,刺得生疼。我不敢眨。
三点零五分。
三点零六分。
心脏快要跳出喉咙。我死死攥着柜台边缘,指骨泛白,眼睛瞪得酸涩肿胀,一瞬不瞬地钉死那个黑暗的角落。
挂钟的秒针,精准地向上爬升,合拢。
三点零七分。
来了。
“嗡——”
那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电流声如期而至。7号屏幕瞬间惨白!
我的目光撞上去——
剩余寿命:1天
心脏骤停。不是数字!不是冰冷的倒数!
那上面,是我的名字!两个汉字,扭曲地显示在屏幕顶端,下面跟着的,是——
阿哲:剩余寿命1天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彻底冰封。耳鸣声尖锐地撕裂了大脑里的所有思绪。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气管。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铁爪,攥紧了我的内脏,狠狠揉搓!
跑!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字。
我甚至忘了呼吸,像一颗被弹射出去的炮弹,猛地从高脚凳上翻跌下来,后脑勺重重磕在后面的酒柜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玻璃瓶罐一阵摇晃叮当。我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连滚带爬,四肢并用地钻进狭窄的柜台下方。
黑暗和更浓郁的灰尘、电线胶皮味包裹了我。我蜷缩起来,把自己塞进最深的角落,膝盖顶着胸口,抖得像是风中的落叶。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发出“得得得”的轻响。
完了。完了。那是我的名字。一天。只剩下一天。或者说……一晚?
外面死寂一片。连空调的嘶吼声不知何时也停歇了。整个网吧沉入一种绝对的、坟墓般的寂静。我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疯狂撞击胸腔的心跳,和那粗嘎急促、根本无法提供足够氧气的喘息。
它知道我是谁。它找上我了。
那个东西……那个在凌晨三点零七分准时出现的……它是什么?
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我不敢动,不敢擦,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叮——咚——”
整个网吧,所有电脑主机箱,至少上百个扬声器,在同一时刻,被同一个信号唤醒。
一个冰冷、平滑、毫无人类情感的电子合成女声,用最大的音量,无比清晰地覆盖了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颤抖的灵魂:
“您的寿命余额不足,请及时充值——”
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撞击、回荡、叠加,形成令人头皮炸裂的多重奏。
“充值——”“充值——”“充值——”
我猛地捂住耳朵,身体蜷缩得更紧,指甲几乎要抠进头皮。但那声音无孔不入,它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我颅腔内部轰鸣!
尖叫卡在喉咙里,冻成冰坨。
声音还在持续,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仿佛要持续到永恒,或者直到我的生命——
真正归零。
冰冷的合成女声还在持续,像无数根冰锥反复凿击着我的耳膜和神经。“您的寿命余额不足,请及时充值——”“充值——”“充值——”。
它们不再是提醒,是宣告。是判决。
声音在空旷的网吧里扭曲、碰撞,产生诡异的回响,层层叠叠,无穷无尽。我蜷在柜台下的黑暗里,指甲死死抠着耳朵,试图把那魔音挖出去,直到指尖湿黏, probable是抠破了皮,但毫无用处。那声音不是从外面来的,它直接从我的脑子里面长出来,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恐惧像浓酸的潮水,腐蚀着每一寸理智。它们来了。它们知道。它们来收取了。
时间感彻底混乱。可能只过了几秒,也可能过了几个世纪。在那循环播放的、震耳欲聋的“充值”声的间隙,另一种声音,极其微弱地,撬开了我的意识。
嗒。
嗒。
嗒。
不是挂钟。挂钟早就被这巨大的电子音淹没了。这声音更轻,更…实心。像是…水滴?不。像是…某种湿漉漉的东西,沉重地、缓慢地,拍打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
就在柜台外面。很近。
我的血彻底凉了。呼吸屏住,连心跳都仿佛停滞。全部的注意力被强行拽向那细微的、逐渐靠近的声响。
嗒…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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