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卖给沈家结冥婚时,才知道自己与沈少爷早夭的白月光有七分像。 红烛摇曳的喜堂上,我穿着嫁衣与公鸡拜堂,耳边尽是宾客的贺喜。 当夜托梦,有个冰冷的手抚摸我的脸:“你终于来替她了。” 次日醒来,枕边放着一枚染血的翡翠发簪。 老管家笑眯眯说:“这是少爷生前送给林小姐的定情信物。” 第七夜,我被迫穿上白月光的旧衣坐在镜前梳妆。 铜镜里突然出现两张脸,另一张惨白的脸贴在我耳边轻笑: “姐姐,你猜他爱的是我的脸,还是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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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到处都是红烛。
烛泪猩红,一层叠一层,凝固在黄铜烛台上,像某种不祥的琥珀。光晕摇曳,把偌大的喜堂照得昏惨惨,投在墙壁上的人影便跟着扭曲、拉长,鬼影幢幢。
喜乐吹打得热闹,唢呐声尖利地往上蹿,却蹿不进这沈宅高耸的屋脊,只在那密密麻麻的白幡黑绸间撞来撞去,碎成一片呜咽般的嘈杂。空气里混着线香味、纸钱烧糊的焦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坏气息。
阿沅穿着沉重的大红嫁衣,头顶着绣了鸳鸯交颈的盖头,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红。两根粗糙的麻绳死死捆着她的手腕,勒进皮肉,绳头攥在身后两个婆子手里,像牵牲口。她动不了,甚至没法自己站稳,全凭那两人架着。
她是被卖进来的。爹娘收下沈家那沉甸甸一袋大洋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娘甚至偷偷松了口气,仿佛甩脱了什么天大的包袱。他们说,沈家是大户,是去享福的。可没人告诉她,是来享这种和死人成亲的“福”。
司礼的声音又尖又哑,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调子,在空旷的喜堂里怪异地回响:“一拜天地——”
婆子在她膝窝一踹,阿沅身不由己地向前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砖地上。盖头晃了晃,她看见前方供桌上,两只巨大的白蜡烛中间,摆着一个黑沉沉的牌位——夫 沈公讳聿(yù) 君之灵位。
她的“夫君”。
“二拜高堂——”
她被粗暴地扯起来,转向侧面。主位上坐着沈家的老夫人,一身暗色绸缎,脸孔藏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不真切,只一双眼睛,枯井似的,没有半点波澜地看着她。老夫人下首,坐着几个同样衣着体面、面色却同样麻木的男女,大约是族亲。
“夫妻对拜——”
她被扭转身,面对那只绑着可笑红绸、冠冕堂皇立在凳子上的大公鸡。公鸡似乎也被这场景弄得不安,滴溜着圆眼睛,不安地扑腾了一下翅膀,发出一声低哑的“咯咯”。
婆子压着她的头,完成这最后一拜。
额角突突地跳,冷汗浸湿了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耳朵里嗡嗡作响,宾客们的贺喜声却异常清晰地钻进来。
“天作之合啊……”
“沈少爷泉下有知,定当欣慰……”
“冲喜之事,乃大善,新娘子功德无量……”
那些声音裹挟着虚假的热情和一种心照不宣的诡秘,像滑腻的蛇,钻进她每一个毛孔。
礼成。她被半拖半架地送往“洞房”。
穿过一道道回廊,廊下挂着的白灯笼在夜风里轻轻摇晃。这宅子真大,也真静,除了脚步声和那断续的喜乐,竟听不到半点人声。下人们低着头,脚步匆匆,像一抹抹无声无息的影子。
所谓的“洞房”,布置得比喜堂更令人窒息。触目所及皆是刺目的红——红帐、红被、红桌围,连窗纸都像是用血浸过的。可在这片浓稠的红里,偏偏又点缀着惨白的丧饰。窗棂上贴着白色的“囍”字剪纸,墙角散落着未烧尽的纸钱元宝。鸳鸯锦被上,竟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颜色素雅精致的女子旧衣,与这满室红光格格不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新房油漆、熏香和陈旧尘埃的沉闷味道。
婆子将她扔在铺着厚厚红褥的拔步床上,哑声道:“少奶奶,今夜需得守着长明灯,切勿让它灭了。这是规矩。” 说完,也不待她回应,便躬身退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合上,落锁的轻响清晰地传来。
阿沅猛地扯下盖头,大口喘着气。手腕被麻绳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她环顾这间屋子,每一寸红色都像在挤压她,让她喘不过气。床边的矮几上,果然放着一盏青铜油灯,豆大的火苗微弱地跳动着,映着旁边那只黑漆漆的沈少爷牌位。
恐惧像冰水,一点点漫过心脏。
她不敢睡,蜷缩在床角,紧紧盯着那簇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火苗。夜越来越深,窗外连风声都听不到了,死寂一片。只有那盏长明灯,偶尔爆开一点细微的灯花,发出“噼啪”轻响。
更漏似乎停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强烈的困意毫无预兆地袭来,像黑色的潮水,不容抗拒地淹没了她紧绷的意识。她挣扎着,眼皮却重若千斤,最终缓缓阖上。
冷。
刺骨的阴冷,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渗进肌肤,冻彻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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