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师兄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复杂,“你活动范围太小了。老家、县城、现在这座城市,几乎都在同一个区域打转。你的‘频率’太稳定,太纯净,对它们而言,就像黑暗海面上唯一一座永不熄灭的灯塔,清晰得刺眼。它们不找你,找谁?”
我如遭雷击,原来我多年的恐惧,竟有一部分源于我自身的……“稳定”?
“我们道观,历代也只是隐约知道这些。”师兄的语气带着一丝苦涩,“真正的核心秘密,往往只在上一代即将陨灭时,才会口耳相传给下一代的守护者。我的师父,也是在临终前,咳着血,才断断续续告诉我关于‘门’的事情。他说,我们不是门的缔造者,只是……侥幸的观察者和无奈的修补匠。”
他停顿了很久,房间里只剩下老头微弱的喘息声。油灯的光晕摇曳,将我们的影子拉长,扭曲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舞动。
“像你这样的情况……”师兄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却又像重锤敲在我心上,叹了口气说道“……极其罕见。我师弟说你生下来是个死胎,后面又活了,至于为什么,师弟这方面比我在行。他都成这副模样了,他不行,我更不行。”
他抬起眼,眼神锐利得像要剖开我的灵魂:“有没有可能,你原来的那个‘莫清影’,确实已经死了。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根本就是那扇‘门’本身,或者说,是门后某个存在,趁着生死交界的混乱,窃取了这具新生的躯壳,伪装成了一个‘人’?”
我浑身剧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不是我?我只是一个占据了尸体的……“东西”?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你对‘那个世界’的感知如此强烈,如此持久,远超普通的‘门’。”师兄的话语如同冰锥,一根根钉入我的意识,“因为你不是被附身,不是被标记,你就是它们的一部分!你这扇‘门’,是从世界‘里面’向外打开的!所以它如此坚固,如此难以关闭!”
“那些所谓的‘门’在十五岁关闭,是因为宿主的人格和生命磁场稳固,排斥了外来的异常结构。而你……”他摇了摇头,“你的人格,你的意识,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门’的基础之上的!你就是它,它就是你!你怎么关?除非……彻底毁灭这具身体。”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曾经浮现的锁孔印记虽然暂时隐去,但那种冰冷的、非我的异物感却从未如此清晰。我的记忆,我的情感,我的喜怒哀乐……难道都是假的?都是这扇“门”为了伪装自己而模拟出来的程序吗?
那我在葡萄园感受到的侵入,在八楼体会到的恐惧,又是什么?是门在抗拒更强大的同类?还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
巨大的荒谬感和存在危机让我几乎呕吐。
“那些“门”,到了某个地方突然神清气爽……”师兄似乎看穿了我的混乱,补充道,“那或许不是‘洗涤’,而是……排斥。某些地方,可能存在着古老的自然结界,或者曾经有强大的正道力量驻留,残留的气息对这种本质阴晦的‘门’会产生强烈的压制和净化作用。“门”感到的‘清爽’,实际上是“门”的本质被削弱、被压制的不适感减轻的错觉。就像一块冰,靠近火源会融化,但远离了,自然会觉得‘舒服’一些。”
他最后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老头,又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我们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如何对待你,甚至该如何定义你……是‘清理’一个怪物,还是‘拯救’一个被困的灵魂……我们也无法决断。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扶起气息微弱的老头,不再看我一眼,步履蹒跚地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
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蒲团上,置身于一片狼藉和令人窒息的寂静里。
我不再是莫清影。
或者,我从来都不是。
我是一扇门。一扇有自我意识、窃取了人生、从死亡中爬回来的……活着的门。
而此刻,门外是无尽渴望涌入的黑暗,门内,是一个即将分崩离析的、虚假的“我”。
真正的恐怖,不在于门外有什么,而在于——我,即是恐怖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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