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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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井家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丁陌第二天晚上去的。松井家在虹口的一栋小楼里,妻子和女儿见到他,都红了眼眶。这么长时间,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丈夫被特高课带走,生死未卜,周围邻居指指点点,连出门买菜都要低着头。
松井洗了澡,换了身和服,坐在榻榻米上,看起来精神了些,但眼里的疲惫很深。
“竹下君,这次……真的多谢你了。”他给丁陌倒茶,手还有点抖。
“应该的。”丁陌接过茶杯,“松井君受苦了。”
“苦倒不算什么。”松井苦笑,“就是……憋屈。他们把我关在那儿,不让见人,不让看书,每天就是问话。问来问去就是那些:铁路调度有没有违规?有没有收过好处?有没有替人办事?我说没有,他们不信,翻来覆去地问。”
“现在都过去了。”
“过不去。”松井摇摇头,“我知道,他们放我出来,不是因为查清了,是因为‘雷霆计划’压着。等这阵风过了,他们还会来找我。特高课那些人,我清楚,不达目的不罢休。”
丁陌没说话。松井说的是事实。浅野只是暂时退让,不是放弃。一旦“雷霆计划”结束,或者前线战事缓和,他还会卷土重来。
“所以我想……”松井顿了顿,“我想申请调回国内。”
丁陌抬眼看他。
“想好了?”
“想好了。”松井苦笑,“上海这地方,我待不下去了。这次能出来,是运气好。下次呢?下下次呢?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回国内,找个闲职,安安稳稳过日子,挺好。”
这是明智的选择。丁陌心里清楚,松井走了,铁路调度课会换上新的人,可能是中岛的人,也可能是别人。但无论如何,都比松井继续留在这里安全——对他安全,对丁陌也安全。
“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松井说,“我已经打了报告,中岛大佐那边也同意了。下周末有船回横滨,我就坐那班走。”
丁陌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推过去。
“一点心意,路上用。”
松井愣了愣,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叠日元,数额不小。他眼眶红了。
“竹下君,这……”
“收着吧。”丁陌说,“你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面。就当是……临别赠礼。”
松井低头,擦了擦眼角。
“竹下君,有句话……我一直想说。”他抬起头,看着丁陌,“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这次我能出来,表面上是武藤课长施压,但背后……是你运作的吧?”
丁陌没承认,也没否认。
松井笑了,笑得很苦涩。
“我不问了。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我只想说……谢谢你。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这条命,是你救的。”
“言重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丁陌起身告辞。松井送他到门口,深深鞠了一躬。
夜色已深,街上没什么人。丁陌走在回公寓的路上,脑子里回响着松井的话。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是啊,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丁陌,也是竹下贤二;是领事馆职员,也是地下工作者;是运输系统的负责人,也是情报网络的核心。
这些身份,像一层层外壳,把他包裹在里面。而现在,他刚刚完成了一次化茧成蝶——把周明和松井从特高课的牢房里捞出来,一个送去李爷那里隐藏,一个送回日本避祸。
蝴蝶去了旧壳,获得了新生。
但新生的蝶,依然要面对风雨。
丁陌抬起头,望向夜空。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子,冷冷地闪着光。
他知道,浅野还在盯着他。特高课的眼睛,从来没有真正移开过。
这场博弈,远没有结束。
只是进入了新的阶段——一个更隐蔽、更复杂、也更危险的阶段。
但他不怕。
因为他已经在暗处,织好了网,布好了局。而对手,还在明处,还在按部就班地查案,还在寻找那些早已被抹去的痕迹。
这就是化茧成蝶的意义:不在明处硬拼,而在暗处周旋;不争一时之胜,而谋长久之安。
丁陌加快脚步,身影融入夜色。
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至少今夜,他赢了这一局。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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