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卜杜勒转过头。月光照亮的那片空墙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正高举手臂,做着凿击的动作。人影慢慢清晰,是他自己的轮廓。
不,不是轮廓。是他在墙上。
他的皮肤感到石膏的干冷,呼吸变得像尘土一样轻。视野固定在前方,看见月光下来回走动的另一个自己——那个还有血肉的自己正惊恐地睁大眼,望向墙壁。
锵。
墙外的阿卜杜勒惨叫一声,看着自己的左臂——从肩膀处,皮肤开始剥落,不是溃烂,是整块地、整齐地剥离,像被无形的凿子切下。没有血流出来,裂口处是干燥的石膏断面。
锵。
右臂也开始剥离。
墙内的阿卜杜勒想闭眼,但壁画上的眼睛永不闭合。他只能看着,永远看着,看着墙外的自己一片片变成碎片,最后只剩一双因极致恐惧而圆睁的眼珠,死死盯着墙壁——盯着他自己。
月光偏移时,38窟西墙上,原先说法图的位置旁,多了一幅不大不小的新壁画:一个维吾尔装束的男子,双手高举过头,掌心向外,似在推挡什么,又似在献祭什么。他的眼睛尤其精细,用的是青金石和孔雀石混合的昂贵颜料,在暗处隐隐发亮。
壁画右下角,有一行新得刺眼的题记,墨迹未干般乌黑:
“光绪廿七年七月,匠人阿卜杜勒自画于此,永世瞻佛。”
风声穿过空窟,听起来像很多人在同时低语,用各种语言重复同一段话。仔细听,能辨出维吾尔语、汉语、梵语、德语,甚至更古老陌生的吐火罗语。
都在说:“看着。看着。永远看着。”
洞外,1901年的风沙依旧。勒柯克的驼队满载着十二箱壁画,正走向喀什噶尔,走向柏林。他们不知道,每只箱子的缝隙里,都渗出极淡的、甜杏腐烂的气味,一路吸引着戈壁上的夜行生物,远远尾随。
而在克孜尔,后来的看守人总会提醒访客:不要在38窟停留太久,尤其不要独自在月夜进去。因为有人见过,那幅无名匠人壁画的眼睛,会在特定角度随你转动。
更有人说,如果你静听,能听见极轻的凿壁声,和一种仿佛从石膏深处渗出的、甜得发腻的杏子腐烂味。
那是尚未安息的注视,在等待最后一块碎片归来。
等待所有被剥走的眼睛,重新望向同一面墙。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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