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载他去了一趟游乐场。
那天，虽然我没有陪同进去，但小神子应该玩得很开心，出游乐园时，脸上的表情都透着肉眼可见的愉快。
过后，我后知后觉地在心里捏了把冷汗。
我竟然擅自主张将五条家的宝贝带去一个完全陌生并且没有任何结界防护的地方。
要是小神子在游乐园遭遇不测，我死一百次都不够赎罪的。
但狗屎运又一次降临到我头上。
那天小神子进游乐园玩的时间很短，没出什么意外，那一次我的出格行为也没有被发现。
后面的四年，我眼看着这个可爱的孩子一点点长大。
他长得越来越高，全身气息也日益强大浑厚，就像一片深不可测的海洋。
我眼中长大的神之子，他有着坚冰铸成的骨骼，新雪累成的肌肤，发丝是雪山之巅的莹白，眼瞳是冰川之底的幽蓝。
只是令人惋惜的是，他近些日子戴上了墨镜，遮盖住了眼睛，让我无法再肆无忌惮地观赏那片迷人的幽蓝。
而随着他的长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股歹毒又荒谬的流言逐渐在咒术师群体中流传开来，并且甚嚣尘上——
有人说，五条家神子是近些年天灾频繁的源头；
有人说，五条神子的力量超出世人太多，本身不应该存在于世；
有人断言，世间存在平衡之道，正是他以一人之力拔高咒术师的力量上限，才迫使咒灵进化得更加凶悍，间接导致普通咒术师的处境更惨……
种种恶意的揣测与污蔑，将五条家推至风口浪尖，而神子本人，更是承受着最为集中的攻讦。
我无法忍受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这么被别人抹黑。
我不清楚那些谣言的依据是什么，但我知道，咒灵源自普通人类的负面情绪，它们的大规模滋生一定只与跟普通人有关，而不是因为五条悟。
于是，在工作之余，我重新回到了曾经就读的大学，整日泡在图书馆中，疯狂查阅各种书籍资料，不放过近十五年来在各个领域发表的权威论文和新闻报道，我想从数据与学术的层面，系统地梳理出导致现代社会集体焦虑与负面情绪激增的所有潜在根源。
我想为他正名，哪怕力量微薄。
某日，例行载着小神子返回五条家的途中。
他突然对我说，他过几天要去东京上学了。
我愣住，心里掐指一算，小孩今年16岁，也是到上高中的年龄了。
我原本以为以五条家对神子的保护程度，会让他上京都这边的中学或者直接请家教，怎么就一下子到东京那边去了？
他一旦离开，意味着我不能再当他的司机。
神子有自己的路要走，他的未来只会越来越广阔，而我，一旦脱离了这个岗位，恐怕就再也没办法靠近他，甚至连见一面都会成为奢望。
这么一想，我心中顿时涌上浓浓的不舍。
所以那孩子对这种安排是怎么想的呢？
我想从后视镜偷偷观察一眼他的表情，小神子却将脸扭向车窗，没有看这边，我无法在他的侧脸上窥探到他的内心。
犹豫一会儿，我下定决心，厚着脸皮开口：
“诶，少爷还这么小，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生活学习我怪不放心的……你看，我能不能跟着一起去？就算不当司机，给你当个保姆助理，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都能凑合，保证任劳任怨，随叫随到！”
神子没有回头，过了片刻，才平淡地说：“随便你。”
兴冲冲地回到五条家，还没打调职申请，我马上就被管家召了过去。
偏厅里聚集了十来个人，打眼一看，面孔都有些熟，是我的司机同僚们。
年迈的管家面容严肃，环视一圈，缓缓开口：
“小主子三日后将启程前往东京入学，此行路途不近，又是小主子首次长时间离家，途中难保不会有意外状况发生，你们谁愿意当这次路途的司机，将小主子平安送到东京？”
厅内一片沉寂，无人应声。
这些年，我载着神子出行，明里暗里遭遇的试探与刺杀不计其数，这次是小神子第一次出远门，其中潜藏的风险想必大大超出从前任何一次刺杀。
没人吭声是人之常情。
我直接举手：“长老大人，我来。”
管家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将我拉到他跟前：
“果然是被小主子亲自挑选出来的人，胆识不错。”
我有点疑惑：“挑选？什么挑选？”
他说：“你不知道吗，小主子昨天特意吩咐了，要将你一并带去东京，这还是老头子我第一次听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呢，足以见得小主子对你的信任和重视。”
昨天？可小神子十分钟前才告诉我这个事啊。
我暗暗咂摸了一下这句话，猛然反应过来。
难道小神子刚才在车上是在试探我？
他其实也是不舍得我的？
嘿，真是个别扭小孩。
想让我陪同上学，直说就行了，试探就见外了不是，我上赶着贴上去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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