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黎明时分。经过一夜的亡命奔逃,御守兵三郎的状态更差了。他的呼吸粗重如风箱,身上的伤口简单包扎后仍在渗血,原本威武的和服早已破烂不堪,被鲜血和泥泞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怀中的鹿丸呼吸愈发微弱,断臂处的剧痛和失血几乎要夺走他幼小的生命,但他依然死死咬着牙,甚至用残存的右手紧紧抓着自己那被斩断、用布条勉强系在身前的左臂,仿佛那是与过去世界唯一的联系。
“手里剑!”
一声冰冷的低喝打破晨间的寂静!十几枚闪着幽蓝寒光的四角飞镖,旋转着、带着刁钻的角度,如同毒蜂般朝御守兵三郎射来!
御守兵三郎猛地回首,独眼中布满血丝。他单手提刀,几乎是凭借本能挥出一道剑气!剑气如残月,精准地撞上飞镖群,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脆响,将其尽数弹开。
为首的袭击者,正是大蛇麾下的忍者首领——福禄寿。他戴着墨镜,头顶光秃,面无表情,如同冰冷的岩石。他纵身一跃,轻巧地避开了散射的剑气。但他身后那些冲得太快的部下却倒了霉,被凌厉的剑气余波劈中,顿时惨叫着倒下一片。
“啊~!”
御守兵三郎挥出这一刀后,身体剧烈摇晃,呼呼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冷汗涔涔。这一刀几乎抽空了他所剩无几的体力。
福禄寿落地,双手缓缓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声音毫无感情波动:“御守兵三郎,放弃无谓的抵抗吧。臣服于大蛇将军,以你的实力,不仅可以活命,还能获得重用和荣耀。但是……”他墨镜后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御守兵三郎怀中的孩子,“你怀里的那个霜月家的余孽,必须死。”
御守兵三郎充耳不闻,他只是缓缓调整着呼吸,将怀中的鹿丸又往上托了托,然后用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死死盯住福禄寿,以及他身后再次涌来的、仿佛无穷无尽的黑炭家追兵。
“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新一轮的围攻开始了。
御守兵三郎怒吼一声,如同受伤的猛虎,再次挥刀杀入敌群!
“一刀流·流云·刀刀斩!”
他的刀法不再追求之前的精细与格挡,而是化为了最纯粹、最暴烈的杀戮技艺。刀光如同流动的死亡之云,每一次闪烁都必然带起一蓬鲜血和一声惨叫。他硬生生用血肉之躯和手中的刀,在密集的敌群中再次撕开了一条血路!
他沿着这条用鲜血铺就的道路奋力前冲,然而,黑炭大蛇的手下仿佛无穷无尽,杀退一波,又来一波。他们从树林里、从岩石后、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附骨之疽。身后的福禄寿如同鬼魅般远远跟着,不时用言语干扰,或是射出致命的暗器。
“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
“为了一个必死的小鬼,值得吗?”
“放下他,你就能活!”
这些话语如同冰冷的针,试图刺入御守兵三郎早已千疮百孔的精神,但他只是咬紧牙关,挥舞着越来越沉重的刀,将所有劝降的话语都隔绝在外。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保护少主的信念,以及挥刀、前进这两个最简单的动作。
砍杀持续着,从清晨到正午。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林,照在遍地狼藉的战场和横七竖八的尸体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御守兵三郎的脚步早已踉跄,挥刀的手臂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感。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中的喊杀声也变得遥远。
终于……
“噗通!”
一声闷响,这位忠诚的武士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无力地跪倒在地,继而向前扑倒,只能用一只手臂勉强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完全压到怀中的孩子。他的刀,插在身旁的泥土里,微微颤动着。
更多的追兵围了上来,刀尖和枪口对准了中间这对濒死的君臣。他们脸上带着残忍、兴奋又有一丝敬畏的复杂表情。
福禄寿缓缓从人群后走出,双手重新拢回袖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不起的御守兵三郎,以及他怀中那个气息微弱、却依然睁着眼睛,死死抓着自己断臂的孩子。
御守兵三郎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他听不清周围嘈杂的声音,也看不清福禄寿的表情。他只是艰难地低下头,用最后的气力,看着怀中那张苍白的小脸。
“真是……坚强的孩子……”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断了手臂……居然也一声不吭……不愧是……牛丸大人的儿子……”
鲜血从他嘴角不断溢出,他的眼神开始失去焦距,仿佛透过鹿丸,看到了那位他曾发誓效忠的、威严而强大的铃后大名——霜月牛丸。
“御守望家族……世代服侍铃后大名……我御守兵三郎……怎么能……让家族的荣耀……蒙羞……”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遗憾与自责,“……只是……对不住您了……鹿丸少主……我没用……没能……带您……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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