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铺开绢帛,研墨疾书。
信中,他先极力褒奖伯邑考“临危受命,独撑大局”的辛劳与才干,言辞恳切,充满倚重之情。
姬昌随后笔锋一转,便详述自己在朝歌“日夜思念故土,体衰多病,恐不久于人世”的凄惨境况。
若伯邑考能设法迎他归国,他必将“奏请天子,正式册封世子为西伯侯”,使伯邑考“名正言顺,永掌西岐”!
此信,可谓抓住了伯邑考最大的心思——名分与权力!
写罢,姬昌用火漆密封,郑重交给那小吏,又塞给他一袋金珠,目光灼灼:“此信……务必亲手交到世子手中!关乎西岐存亡,亦是关乎你的身家性命!”
小吏感受到姬昌眼中的杀意,重重点头,将信贴身藏好,悄然离去。
信使走后,姬昌独坐院中,仰望天空,只觉得天空万分阴沉,而姬昌的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
西岐,世子府邸。
伯邑考正与一众心腹密议,商讨如何进一步削弱姬发势力。
他眉飞色舞,言语间充满了对自己的绝对自信,仿佛西伯侯之位已是他囊中之物。
“姬发近日以巡边为名,暗中调兵,其心可诛!”
一位亲信愤然道。
“无妨。”伯邑考把玩着玉如意,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他那些小动作,尽在本世子掌握之中。待我彻底掌控西岐,便寻个由头,夺了他的兵权!”
就在这时,心腹侍卫长悄然入内,呈上一封火漆密信,低声道:“世子,朝歌有密使至,呈上侯爷亲笔信。”
“父亲的信?”伯邑考眉头一挑,漫不经心地接过。
七年了,他几乎已经习惯了没有父亲掣肘的日子。
拆开信时,他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
然而,随着目光扫过绢帛上那熟悉的字,那因紧张而略显颤抖的字迹,伯邑考脸上的轻松渐渐凝固了。
信中所言,字字泣血!
父亲描述着朝歌七年软禁的凄苦——
“日夜囚于方寸之地,形同罪囚;殷商鹰犬环伺,如履薄冰;思乡之情切切,念子之心拳拳……”
言语间的孤寂与绝望,几乎透纸而出!
更让伯邑考心惊肉跳的,是父亲最后的承诺——若救其归国,便奏请天子,正式册封他伯邑考为西伯侯!
使其名正言顺,永掌西岐!
“啪嗒!”玉如意从伯邑考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殿内一片死寂。心腹们看着世子骤然苍白的脸色,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伯邑考死死攥着信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胸膛剧烈起伏,脑海中开始天人交战:
一边是血脉亲情,是父亲字里行间的哀恳与期盼,是为人子者最基本的孝道!救父归来,天经地义!
另一边……则是他经营七年、即将到手的无上权柄!
父亲归来,他这“代理”世子便要做到头了!
他怎能甘心?
更何况……父亲若知他七年来的所作所为,尤其是自己对父亲羁留朝歌一无所动,对弟弟姬发的打压……还会兑现承诺吗?
野心,如同毒蛇,最终吞噬了伯邑考的最后一丝良知。
伯邑考缓缓抬头,眼中已是一片野心覆盖。
他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西伯侯的密信,大脑刚才经过剧烈的交锋,声音显得略微有些沙哑:
“父亲……已经老了。在朝歌住了七年,怕是已不适做西伯侯了。”
心腹们闻言,皆露惊骇之色!
世子此言……竟是要弃亲生父亲于不顾!
“世子!”一位老臣颤声劝谏:“侯爷乃西岐根本!岂可……”
“住口!”伯邑考厉声打断,目光阴鸷:“本世子自有主张!父亲在朝歌,帝辛为显仁德,必不会加害。
反而能牵制朝堂,为我西岐发展赢得时间!
此时接回父亲,必触怒帝辛,引来大军征伐!
尔等欲陷西岐于战火吗?”
伯邑考的眼睛环视着众人,语气变得异常森冷:“今日之事,若有人泄露半句……休怪本世子不讲情面!
传令下去,加强关隘守备,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与朝歌方面接触!尤其是……二公子的人!”
“是……是!”
众人胆战心惊,纷纷领命退下。
空荡的大殿中,伯邑考独自站立,望着地上玉如意的碎片,脸上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意。
伯邑考低声自语,仿佛在说服自己:
“父亲……莫怪孩儿。要怪……就怪这世道,怪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太过诱人。您就在朝歌……好好‘安享晚年’吧。
西岐有我就够了!”
而伯邑考不知道的是,那名送信的密使,早已被姬发的人盯上。
这封密信的内容,以及他冷酷的反应,正以更快的速度,传到了姬发的耳中……
近期西岐的天空,阴云密布,显得更加黑暗了,似乎预示着更大风暴即将来临。
……
岐山深处,一座隐秘的军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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