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别墅的作战室里，一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电子元件烧焦的糊味，混合着黄毛身上劫后余生的冷汗味。应急灯惨白的光线，照亮了被消防斧砍得七零八落的线缆，像一头巨兽被剖开后露出的血管和神经。
黄毛瘫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攥着那把立下汗马功劳的消防斧，眼神发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全完了……我那套从瑞典定制的服务器阵列，全球限量三百套，主板比我脸都干净……一斧子下去，直接报废了。”
他像个失恋的少年一样抚摸着冰冷的机柜外壳，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存了三年的私房钱，就为了这几块主板，我老婆问起来，我都说是公司发的福利……现在好了，福利变废品了。”
陈三爷没理会黄毛的哀嚎。他从角落的储物柜里拿出扫帚和簸箕，默默地开始清扫地上的碎片和断线。他动作不快，但很有条理，仿佛在打扫一间寻常的屋子，而不是一个刚刚经历过网络战争的废墟。
“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陈三爷把一堆断裂的网线扫进簸箕，声音平淡，“命还在，就好。”
严景行靠在椅背上，双眼紧闭，脸色有些苍白。他的“记忆宫殿”在刚才那场数据洪流的冲击下，像是经历了一场十二级的地震，虽然核心结构没有崩塌，但许多外围的数据模型都出现了裂痕，需要时间来修复。
但他没有去修复那些模型，而是在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场毁灭性的攻击。
那股力量，蛮横、霸道、不计后果。就像是为了扑灭一小撮火星，不惜引爆整个军火库。这种不惜代价的“焦土协议”，固然能将入侵者彻底抹杀，但它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引爆军火库，炸死的绝不仅仅是敌人。
“不对劲。”严景行忽然睁开眼，目光落在了那堆被黄毛砍断的线缆上。
“怎么不对劲了？严哥，你可别吓我。”黄毛一听这话，立马从悲伤中抽离出来，紧张地看着他，“难道对方还能顺着断掉的网线爬过来？”
“不是。”严景an Jingxing摇了摇头，“我不是说攻击。我是说……这场攻击，太‘干净’了。”
“干净？”黄毛不解，“都他妈炸成一片白地了，能不干净吗？”
“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一场表演。”严景行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这种级别的攻击，必然会产生海量的、无序的、混乱的垃圾数据。但我们刚才接收到的那股洪流，虽然狂暴，但它的结构却异常的‘规整’，就像……有人在海啸里，用沙子堆了一座城堡。”
黄毛愣住了，他努力回忆着警报响起前，屏幕上那些飞速滚动的代码，似乎……确实有那么一点说不出的违和感。
“把最后的日志调出来。”严景行命令道，“就在你砍断线路前的最后一秒，系统接收到的所有数据包，一个字节都不要放过。”
黄毛不敢怠慢，虽然主服务器阵列报销了，但他的操作台主机还幸存着。他迅速切换到本地日志系统，开始翻查那场灾难的“尸检报告”。
日志文件庞大而混乱，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那场“焦土攻击”留下的狂暴印记。黄毛看得眼花缭乱，几乎要放弃。
“停。”严景行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的手指点在屏幕上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那是一行被淹没在无数错误代码中的、被系统标记为“无法解析”的残缺数据包。它太小了，小到只有128个字节，就像是海啸过后，沙滩上留下的一枚贝壳，普通人只会将它当成垃圾。
“这是什么？”黄毛把它单独提取出来，“攻击的碎片？”
“不。”严景行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你看它的封装协议。”
黄毛仔细一看，瞳孔猛地一缩。这个数据包的封装方式，竟然和他们之前花五十个比特币买来的那个加密文件的外层协议，有七分相似！但又在几个关键的节点上，做了微小的、怪异的改动。
“这……这是那个黑市的‘亲戚’？”黄毛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它不是亲戚，它是钥匙。”严景行坐直了身体，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发现猎物踪迹时的极度专注。
他的“超算大脑”开始高速运转，将这个残缺的数据包和之前分析过的“魔方”模型进行比对。很快，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这个数据包里那些怪异的改动，如果代入“魔方”的伪随机算法中，并不能解开魔方，反而会像病毒一样，直接攻击算法的核心验证机制。
但是，如果把这些改动，看作是一个坐标呢？
严景行立刻在“记忆宫殿”中，将这些坐标标记在庞大的黑市系统结构图上。
这些坐标没有指向任何服务器，也没有指向任何数据库，它们指向的是……几个负责内部通讯和日志审计的、权限极低的、几乎被人遗忘的冗余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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