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寂静中缓慢爬行,像一只负伤的蜗牛,拖着黏腻而沉重的痕迹,爬过这个令人窒息的下午,爬向深不见底的黑夜。
沈清莲回到自己房间后,没有开灯。她就坐在书桌前那把坚硬的木头椅子里,背脊挺得笔直,面对着窗外逐渐暗淡下去的天光。姿势几乎没怎么变过,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这是一个活物。
房间里很暗,唯一的光源来自窗外。起初是灰白浑浊的午后天光,勉强勾勒出家具简陋的轮廓;然后,天光一点点被抽走,颜色逐渐加深,变成一种沉闷的铅灰色;最后,夜幕彻底降临,浓稠的黑暗像墨汁一样泼洒进来,吞没了大半房间。只有远处零星的路灯光,和偶尔驶过车辆的灯柱,短暂地划过窗户,在她脸上投下转瞬即逝的、明暗交错的光斑,随即又沉入更深的黑暗。
她没有动,没有思考,甚至没有感觉。大脑像被抽成了真空,一片空白,又像是被塞满了粗糙的砂砾,沉重得无法转动。下午那顿饭,那场沉默的、诡异的“告别仪式”,耗尽了她在母亲面前维持平静的最后一丝表演力气。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放空。
耳朵却异常灵敏。她能听见客厅里传来的、沈月柔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声,偶尔夹杂着翻身时沙发弹簧发出的、细微的“吱呀”声,以及模糊不清的梦呓。那呼吸声像一个缓慢的、不祥的节拍器,在寂静中敲打着,提醒着她时间的存在,也提醒着她,那个决定命运的时刻,正随着每一次呼吸,无可挽回地逼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更久。窗外的城市噪音渐渐低了下去,夜更深了。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狗吠,或是车辆驶过的遥远嗡鸣,更衬得这屋子死一般寂静。清莲终于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指尖冰凉。她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在书桌一角,那本旧杂志下露出的、信封的一角。在几乎完全的黑暗中,它只是一个更深的阴影。
遗书。伪造的绝望。通往“解脱”的通行证,也是葬送过去的墓志铭。
她没有去碰它,只是看着。目光空洞,没有焦距,仿佛透过那薄薄的信封,看到了更远、更黑暗的东西。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破碎的、凌乱的画面——
是更小的时候,母亲还没有被债务和酒精彻底压垮,偶尔会笨拙地给她扎辫子,手很重,扯得头皮生疼,但她会忍着,因为那是难得的、接近“温柔”的时刻。母亲身上有廉价雪花膏的味道。
是父亲刚去世那段时间,母亲抱着她哭,眼泪滚烫地滴在她颈窝里,说“莲莲,以后就我们俩了,妈妈一定好好把你带大”。那时候的眼泪,或许有几分是真的。
是第一次发现母亲偷偷翻她存钱罐时,母亲躲闪的眼神和苍白的辩解:“妈妈急用,以后……以后加倍还你。”
是无数个夜晚,母亲醉醺醺地回来,摔东西,哭骂,然后瘫倒在地,像个破碎的布娃娃。她躲在门后,捂着耳朵,浑身发抖。
是那个改变一切的雨夜,母亲端来那杯水时颤抖的手,和眼中深不见底的、混合着恐惧、愧疚和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那杯水的味道,她永远记得,甜得发腻,带着一股古怪的药味。
是沈寒川压下来时,沉重的身躯,令人作呕的酒气,和门外那一声轻微却清晰的、转身离去的脚步声。
是废弃工地冰冷的空气,石灰沸腾的嗤嗤声,鲜血粘稠的触感,沈星河崩溃的脸,以及后来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冷汗淋漓的夜晚。
画面支离破碎,颜色暗淡,像一部坏掉的老旧放映机播放的残片,没有声音,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这些记忆的碎片,曾像毒刺一样扎在她心里,日夜折磨。但此刻,它们只是无声地滑过脑海,没有激起太多涟漪,只留下一片被反复灼烧过后、荒芜冰冷的焦土。
恨吗?或许曾经是有的,像野火燎原,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但现在,连恨都显得奢侈而疲惫。剩下的,只有一片望不到头的、冰冷的虚无,和一种必须前进、不能回头的、近乎本能的决绝。
母亲……沈月柔。这个赋予她生命,也一手将她推入地狱的女人。她们之间的脐带,或许在父亲去世时就已经开始腐烂,在一次次妥协和背叛中彻底断裂,在那杯掺药的水递过来时化为齑粉,在沈寒川的暴行和母亲懦弱的沉默中灰飞烟灭。如今剩下的,只是一具被血缘名义捆绑在一起的、互相折磨的躯壳,和一个必须被清除的、危险的隐患。
清莲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呼出一口气。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团白雾,又迅速消散。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一种暴风雨来临前,天空被低气压笼罩的、死寂的平静。所有纷乱的思绪,所有尖锐的情绪,所有关于对错、关于代价、关于未来的恐惧和茫然,都被一种更强大的、冰冷的意志力强行压缩、冻结,沉入心底最深、最暗的寒潭。那里,只有一件事是清晰的,像黑暗中唯一闪烁的、冰冷的光点——必须这么做。为了活下去,真正地、不受威胁地活下去,必须斩断这最后、也是最危险的一根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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