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熙堂内,浓重苦涩的药香弥漫在空气中,几乎完全掩盖了往日李晩妤身上那清雅恬淡的馨香。
她在强效安神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呼吸虽然逐渐平稳,但那张苍白的小脸上,眉头却始终微微蹙着,纤长的睫毛不时不安地颤动,唇间偶尔溢出几声模糊而惊恐的呓语,显然白日那场突如其来的血腥惊变,已在她心底刻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惧阴影。
刘谨挥手屏退了所有试图留下伺候的丫鬟婆子,偌大的内室只剩下他一人。
他没有点燃灯烛,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清冷微弱的月光,如同最沉默的守护石像,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榻上妻子脆弱无助的睡颜。
那双惯于执掌生杀、翻云覆雨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一遍又一遍,极轻极缓地抚过她汗湿的额角与散乱的鬓发,指腹感受着她肌肤微凉的体温,仿佛要通过这反复的、带着体温的触碰,将她从梦魇的深渊中拉回,驱散那些无形的恐惧。
暗卫那句冰冷的回报——“宫中旧怨”——如同鬼魅般在他脑中不断回响、放大。这四个字,像一根淬了剧毒的长针,精准而狠辣地扎进了他心底最警惕、最不容触碰的区域。
他想起父皇近年来虽依旧对他恩宠有加,赏赐不断,但那双日渐浑浊的龙目中,对几位成年皇子,尤其是母族势大或军功渐着的皇子,那日渐明显的制衡与猜忌之意;
想起皇后虽名义上是他的养母,待他看似亲厚,但终究她有自己的嫡亲皇子,利益当前,难保不会……;还有那些因他军功赫赫、圣眷过浓而利益受损、心怀怨怼的宗室亲王与朝中重臣,那些隐藏在笑脸与恭维下的毒牙……
他的晩晩,他放在心尖上,恨不得用金屋藏起、不容外界风雨侵袭半分的小女人,他小心翼翼呵护着、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珍宝,竟然成了这些阴沟里的蛆虫用来攻击他、试图让他方寸大乱的软肋和工具!这认知,如同点燃了引线的火药桶,彻底引爆了他心中压抑已久的、属于沙场修罗的暴戾与杀意。
以往,他对那些蝇营狗苟的朝堂争斗并无太大兴趣,只愿掌控足够的权柄与力量,来确保自己和所在意之人的绝对安稳与超然。但现在,有人不知死活地越界了,触碰了他绝不容侵犯的底线。
“本王一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他低声重复着自己在极度暴怒下立下的誓言,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异常清晰冰冷,那双在幽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眸,寒芒乍现,如同暗夜中准备捕猎的凶兽。
被动防守,等待下一次不知何时会来的暗箭?这从来不是他刘谨的风格。既然暗处的毒蛇已经按捺不住,露出了淬毒的獠牙,险些伤了他的命脉,那他就要主动出击,将整片可能藏匿毒蛇的草丛,连带着地下的根系,一并烧成灰烬!
后半夜,李晩妤果然发起了低烧,额角滚烫,睡得极不安稳,梦中惊悸连连,时而蜷缩,时而挥舞着手臂,口中含糊地喊着“不要”、“孩子……”。
刘谨衣不解带,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他亲自拧了温热的湿帕子,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脖颈、手心脚心,试图物理降温;
在她干渴呢喃时,小心地将她半扶起,用小巧的玉匙一点点喂她喝下温水;每当她被噩梦惊醒,茫然无助地睁开泪眼时,他便立刻将她紧紧拥入自己坚实温热的怀中,用宽厚的胸膛作为她最可靠的屏障,薄唇贴在她耳边,用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低语安抚:“别怕,是我,看着我,我在这里,再没有人能伤你分毫……睡吧,我守着你……”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魔力,李晩妤在他那强健而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松弛下来,再次沉沉睡去。
而刘谨,则抱着她,彻夜未眠,眼神在黑暗中清醒得可怕,里面是冰封的寒意与高速运转的、冷酷的算计。
次日清晨,李晩妤的低烧终于退了,胎象在太医的全力救治和名贵药物的作用下,暂时稳定下来,脉象虽仍显细弱,但已无昨日那般凶险。
太医仍心有余悸地严令,王妃必须绝对卧床静养,心神不能再受任何刺激,饮食起居需万分谨慎,再也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刘谨听完太医的禀报,当机立断,做出了一个让所有知情者都心惊肉跳的决定。
“感觉好些了么?” 他坐在床沿,俯身看着刚刚醒转、眼神还带着几分虚弱和茫然的李晩妤,伸手替她理了理颊边的碎发,语气却是不容商量的坚决,“待会儿让人给你收拾一下,我们今日便搬去城西的温泉别院。”
“搬去别院?” 李晩妤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王府……不是更安全些吗?守卫那么多……” 她印象中,王府如同铜墙铁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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