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晩妤顺从地张口,含住那颗救赎般的梅子,酸甜沁凉的滋味迅速在口中弥漫开来,有效地冲淡了那令人作呕的苦涩。
她抬眸望向他,他正微微低着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平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眼底,此刻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柔和与……满意?
从这一天起,每一次喝药前,刘谨都会自然而然地先尝上一口。他不再多做解释,也不再询问,只是用一个简单却石破天惊的动作,亲自确认药的温度是否适宜,苦涩程度是否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然后才将药碗递到她手中。
李晩妤也从最初的极致震惊与无措,到渐渐习惯了他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试药”行为,甚至……在心底最深处,悄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隐秘的依赖感。
仿佛有他先一步尝过了那极致的苦涩,分担了那份难受,她再喝下那碗药时,那苦味便也不再那么锥心刺骨,难以忍受了。这微妙的变化,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却已然在她心中埋下了种子。
这细微至深的情感转变,又如何能逃过刘谨那双洞察入微的眼睛?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依赖,那接过药碗时不再紧绷的指尖。这发现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近乎亢奋的满足感。
他乐于见到她如此,这证明他的掌控,他这不惜自降身份、近乎偏执的付出,正在一点点地、不可逆转地渗透进她看似柔顺却始终隔着一层薄膜的心防。
他要的,从来不仅仅是她的人被困在这锦熙堂内,更要她的心,她的全部思绪,她的喜怒哀乐,都彻底地、心甘情愿地系于他一人之身!
除了试药,他对她的看护愈发周密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她若是掩唇轻轻咳嗽一声,哪怕极其轻微,他也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卷或朱笔,大手轻柔地拍抚她的后背,同时将温度恰好的温水递至她唇边。
她若是在睡梦中稍稍翻动一下身子,他警醒的目光便会立刻投来,低声询问是否哪里不适,是否需要起身。
她偶尔怔怔地望向窗外那片被高墙分割的天空,眸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他便会沉声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划:“外面风邪未散,寒气侵骨。待你身子大好,春日回暖,为夫亲自陪你出去,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他的承诺,亦是画地为牢的宣告。
他的掌控无孔不入,细致到了她每一次呼吸的间隔,却又巧妙地包裹在极致周密、不容拒绝的“呵护”之下。李晩妤感觉自己像一件举世无双、却又脆弱无比的琉璃瓷器,被他用最柔软的丝绸和最坚不可摧的玄铁壁垒,从里到外,层层包裹、保护起来。
她失去了所有自主行动的自由,失去了接触外界的可能,却也得到了这世间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难以企及的、来自一个权势滔天男人的、近乎燃烧生命的专注。
夜深人静,唯有红烛噼啪作响时,她偶尔会从混沌的思绪中抽离出一丝清明,恍惚地想,若是当初没有那道不容抗拒的圣旨,没有他步步紧逼、强取豪夺,她的人生轨迹又会是如何?或许会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与一个门当户对的寻常官员,过着相敬如宾、平淡如水,却也自在安稳的日子。
不必担惊受怕,不必如履薄冰。可那样的日子,会有一个人,将她视作唯一的珍宝,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甚至不惜亲王之尊,为她亲尝那极致苦涩的汤药吗?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便被她带着一丝惶惑与自责强行压下。
想这些,已然毫无意义,不过是徒增烦恼。如今,她是谨亲王明媒正娶的夫人,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她被困在了这座由他一手用偏执爱意与绝对权势筑成的、华美而逼仄的牢笼里。而那个固执的筑笼人,正用他霸道强势却又在某些方面显得笨拙而真诚的方式,一点点地、耐心地蚕食着她心底最后残留的、微不足道的疏离与抗拒。
她喝完最后一口药,将空了的玉碗递给候在一旁的云舒。
刘谨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用拇指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角那一点不慎残留的深色药渍。
动作熟稔而亲昵,仿佛这个动作早已重复过千百遍,理所当然。
“睡吧。”他替她将颈侧的锦被掖得严丝合缝,不留一丝缝隙给可能入侵的寒气,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我守着你。”
烛光下,他挺拔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如同最忠诚的守护神,将整个床榻连同榻上的她,完全笼罩在自己投下的阴影之中。李晩妤闭上眼,不再去费力思考那些纷乱无解的念头。
至少在此刻,在这满室苦涩的药味渐渐被梅子酸甜驱散的静谧里,在他坚实存在的笼罩下,她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奇异的安宁。
而这份让她贪恋的安宁,恰恰是那个强势霸道、偏执入骨的男人,带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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