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夜。司命府书房的灯火亮至深夜。
苏浅宁伏案审阅着工学院呈报的研发方案,朱笔不时批注。
案头一角,静静躺着那枚玄铁令牌——谢凛留下的幽冥阁精锐的调遣信物。自三日前梅林一别,她尚未动用这股力量,但令牌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沉甸甸的提醒。
明日,便是谢凛扬帆出海的日子。
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叩击声,三长两短。苏浅宁笔尖一顿,这个暗号…
她起身推开窗,夜风裹着寒意涌入。院墙阴影下,紫衣身影倚墙而立,手中提着一个看似普通的樟木箱子。
谢凛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嘴角勾起惯有的弧度:“临走前,还有件东西忘了给。”
苏浅宁侧身:“进来吧。”
谢凛如狸猫般翻窗而入,落地无声。他将樟木箱子放在书案旁的地上,拍了拍箱盖:“幽冥阁三百年收藏的精华,都在这里了。”
苏浅宁看着那只半人高、古朴陈旧的箱子,没有立即打开:“是什么?”
“海图。”谢凛在椅中坐下,自己倒了杯冷茶,“还有历代阁主远航的笔记、异国风物志、海路水文记录、星象导航图谱…以及,”他顿了顿,“一些关于海外矿产、作物、乃至奇特种族的传闻记载。”
苏浅宁心头一震。
她深知这些东西的价值——在这个航海技术尚不发达、世界认知局限的时代,一套详尽的海图和航行记录,无异于开启新世界的钥匙。
“你…都给我?”她声音有些干涩。
“带不走那么多。”谢凛笑了笑,眼神在烛光下有些朦胧,“三艘船,装不了这三百年的积累。况且…”他看向窗外夜色,“这些东西留在中原,或许比跟着我在海上漂泊,更能发挥作用。”
苏浅宁走到箱边,蹲下身打开箱盖。
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墨香和淡淡海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箱内整整齐齐码放着数十卷以油布精心包裹的图卷,旁边是几十册厚薄不一、用特殊药水处理过以防蛀防潮的笔记。
最上面摊开的一卷,赫然是一幅绘制在坚韧鲨皮上的巨幅海图,墨色已经有些暗淡,但线条精细,标注密密麻麻。
她轻轻抚过那些古老图卷,指尖能感受到岁月的粗糙。
其中一幅图上,标注着一条从泉州出发,经琉球、吕宋,穿越一片名为黑水洋的广阔海域,最终抵达一片标注为香料群岛的航线。
另一幅则描绘了向西的路线,沿着海岸至暹罗、天竺,更远处还有模糊的、标记着大食、波斯字样的陆地轮廓。
“这些航线,都实际航行过吗?”苏浅宁抬头问。
“十之七八。”谢凛起身,走到她身侧,指着那幅鲨皮海图。“曾祖父时代,幽冥阁最鼎盛时期,曾组织过七次大规模远航。”
他的手指点向图上一处极边缘、线条虚浮的区域,“最远的一次到达过这里。据笔记记载,那里的人皮肤黝黑,鼻宽唇厚,使用一种独特的投矛和盾牌,黄金极多,但也有可怕的疫病和毒虫。船队三百人,只有四十七人活着回来。”
他的声音平静,却让苏浅宁感受到那些泛黄纸页背后,是怎样的血泪与勇气。
“为什么?”她轻声问,“幽冥阁以情报暗杀立身,为何要花费如此巨资、冒这般风险远航?”
谢凛沉默片刻,缓缓道:“起初或许是为了寻找海外仙山、长生秘药——历代皇帝都对此着迷,幽冥阁借此换取特权。但后来…”
他翻开一本深蓝色封皮的笔记,字迹苍劲,“第六代阁主谢沧溟在航海志中写道:‘中原虽大,不过天地一隅。阁中子弟困于权谋厮杀,眼界渐窄,心性渐戾。当见沧海之阔,方知人世之争,不过蚁穴相攻。’”
他合上笔记:“从那以后,远航便成了幽冥阁的一种传统。不为财宝,不为长生,只为…让后人知道,这世界有多大。”
苏浅宁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她看着眼前这些凝聚了数代人智慧与勇气的图籍,又看向谢凛——这个即将带着其中一部分精华,真正走向那片沧海的男人。
“你把这些都留给我,”她直视他的眼睛,“想让我做什么?”
谢凛笑了,这次是真切的笑意:“你总是这么聪明。”
他走到窗边,望着夜空中的星辰,“如今北疆已定,国内渐安。但大雍的盛世,不能只局限于中原这一方天地。互市、通商、文化交流、技术传播…乃至未来可能需要的资源、盟友,甚至退路。”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这些海图,是我给你的另一份礼物。不是护身的刀盾,而是开拓的眼界。”
苏浅宁缓缓站起身。她明白了。
谢凛在为她,为夜景洐,为这个新生的王朝,铺一条更长远的路。一条超越陆地争霸,面向广阔海洋与未知世界的路。
“你想让大雍走向海洋?”她问。
“不是我想,是历史必然。”谢凛重新坐下,神色变得认真,“你带来的新式农具、改良纺织、火炮技术,会让大雍的生产力在数年内飞跃。生产的货物需要市场,增长的人口需要空间,富余的国力需要宣泄。当陆地上的扩张达到极限,或者遇到更强大的对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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