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入喉,一个辛辣,一个苦涩。
多尔衮放下酒杯,起身整理衣袍。走到牢门口时,他停下脚步,背对着济尔哈朗说:“待本王拿下朝鲜,或许……会考虑放你出去。找个庄子,安心养老。”
“不必了。”
济尔哈朗重新闭上眼睛,靠回冰冷的石墙,“这里挺好,清静。出去了,反倒不知道该做什么。”
铁门重新关上,锁链哗啦作响。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甬道尽头。
济尔哈朗依旧坐在草席上,良久,才慢慢躺下,睁着眼睛看屋顶的阴影。
雪花从高窗飘进来几片,落在脸上,冰凉。
他想起皇太极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十四弟性子急,你要多看着他……”
可他没看住。
不但没看住,连自己也折了进来。
“先皇啊……”他对着虚空喃喃,“您若在天有灵,就保佑大清吧。不管是谁的路,只要能让江山稳固,百姓安乐……就好。”
泪水无声地从济尔哈朗眼角滑落,没入花白的鬓发。
——。
走出天牢的多尔衮,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亲兵巴图不敢打扰,只是远远守着,手始终按在刀柄上。雪花落在多尔衮肩头,积了薄薄一层,他也浑然不觉。
“王爷,该回府了。”巴图终于忍不住上前提醒。
多尔衮这才像从梦中惊醒,缓缓迈步。靴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济尔哈朗最后那句话——
“真的,坦荡吗?”
他不敢深想。
就像他不敢去想,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那些为了权力牺牲的情谊。这条路已经走了一半,只能继续走下去。
这条路已经走了一半,只能继续走下去。停下就是死,回头也是死。
——。
回到摄政王府时,范文程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王爷,江南急报。”
多尔衮解下貂裘,随手扔给侍从:“说。”
“林天的水师近日频繁操练,长江口封锁严密,我们的探子传回消息,说他们在赶造一种新式战船,体型巨大,配备数十门火炮。”
多尔衮眉头紧锁:“什么时候的事?”
“至少三个月前就开始了。”范文程压低声音,“王爷,我们征朝的消息,恐怕……已经漏了。”
书房里烛火摇曳,映在多尔衮脸上,明明灭灭。
“加快进度。”他最终下令,“传令天津卫,所有战船正月二十前必须完成补给。正月二十五,准时开拔。”
“是!”
范文程应下,却又迟疑道,“王爷,还有一事……宫中传来消息,皇上这几日感染风寒,太后很是担忧。”
多尔衮眉头一皱:“严重吗?”
“御医说只是普通伤风,但太后坚持要亲自照料,已经三日没上朝了。”
这话里的意味,两人都懂。小皇帝顺治今年才九岁,朝政全靠多尔衮和孝庄太后共同维持。若太后借故不上朝,朝中那些对多尔衮不满的势力,恐怕又要蠢蠢欲动。
“知道了。”多尔衮摆摆手,“明日我进宫探望。你先去安排东征的事,粮草、弹药、医药物资,都要再三核查,不得有误。”
“嗻!”
范文程退下后,多尔衮独自站在沙盘前。朝鲜的山川河流用黏土塑成,插着代表清军的小旗。他的目光却越过朝鲜半岛,投向南方那片广袤的土地。
那里有长江,有运河,有无数城池。
还有一个叫林天的年轻人。
他伸手,将代表朝鲜王京汉城的小旗拔起,握在掌心。
“来不及了……”他喃喃自语,“谁都来不及了。”
窗外,雪越下越大,将北京城染成一片素白。灯笼在风中摇晃,红光映在雪地上,像泼开的血。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纤细的身影端着参汤走进来。
“王爷,夜深了。”
是多尔衮的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她将汤碗放在案上,看了眼沙盘,轻叹一声。
“又要打仗了?”
“嗯。”多尔衮没有回头,“这次,我会亲征。”
福晋沉默片刻,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揉按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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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能……让别人去吗?”
“有些事,必须自己做。”
福晋不再说话。她嫁给多尔衮二十年,太了解这个男人的固执。
“早些歇息吧。”她最终只是柔声道,“身子要紧。”
多尔衮握住她的手,掌心冰凉。
“你说,我这一生,是对是错?”
福晋身子一颤,良久,才轻声道:“妾身不懂朝政。只知王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清。”
“为了大清……”多尔衮重复着这句话,忽然笑了,“是啊,为了大清。”
可这笑声里,没有半点温度。
夜深了。
摄政王府的书房里,烛火亮到天明。一道道军令从这里发出,马蹄踏碎积雪,奔向天津卫,奔向山海关,奔向每一个八旗驻防之地。
多尔衮抓起案上的冷茶灌了一大口。茶已凉透,苦涩直冲头顶。
他提笔铺纸,开始写出征前的最后一道手谕。字迹遒劲有力,力透纸背,仿佛要借此驱散心中所有犹豫和不安。
“正月二十五,吉时,出征。”
写完这八个字,他搁下笔,长长吐出一口气。
不能想,不能回头。
成王败寇,等他一统天下,创不世之功,
后人自然会为他歌功颂德,至于过程……谁在乎过程?
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那些牺牲的人,那些午夜梦回时的冷汗和心悸——就让他们都埋在尘埃里吧。
窗外的雪还在下,将北京城裹成一片素白。远处隐约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已是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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