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旗官抽了抽鼻子,浓郁的药草气味做不得假。但他眼中的怀疑并未消散,反而更添一层厉色:“熬药?屋里还有谁?!” 他向前逼近一步,气势逼人。
“是……是请来给老母诊病的郎中……” 李管事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哭腔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老母病势沉重,已到弥留之际,郎中正在施针,强吊着一口气……受不得惊扰,万万受不得惊扰啊军爷!求军爷体恤!” 他拱手作揖,姿态放得极低。
“施针?” 小旗官眉头拧紧,嘴角撇了撇,显然对这说辞信不过三分。他不再废话,给身后手下递去一个凌厉的眼色。两名如狼似虎的漕丁立刻会意,狞笑一声,绕过躬身作揖的李管事,大步流星就朝正屋闯去!
“军爷!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李管事见状,是真的急了,额头上青筋暴起,也顾不得许多,猛地抢上几步,张开双臂试图阻拦,声音凄厉,带着真正的恐惧,“郎中再三叮嘱,施针之时,气息行于经脉,最忌外邪惊扰!此刻闯入,气息逆行,立刻便是血涌攻心,神仙难救啊!军爷!那是条人命啊!求军爷开恩,容郎中施针完毕,稳住病情,再查不迟!小老儿给您磕头了!” 说着竟真的要屈膝下跪。
“滚开!老东西!” 一名漕丁毫不留情,猛地一把将他搡开,力道之大,让李管事踉跄着差点摔倒,被后面的周安慌忙扶住。“老子管你施针还是施法!耽误了抓拿要犯,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眼看那两名漕丁的手已经按上了正屋那扇薄薄的木门,周安扶住李管事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几乎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拼命——
“吱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扇木门竟从里面被拉开了。
陈郎中面色沉静如水,站在门口。他身形不算高大,此刻却像一座山,挡住了门内的大部分景象。他手中还捏着一根三寸有余、明晃晃的银针,针尖在屋内微弱的光线和门外火把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点森冷的寒芒。他身上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草药清苦气息,更有一股属于医者的、沉静而不容亵渎的威严。他目光平静地扫过院内剑拔弩张的漕丁,最后,定格在为首的小旗官脸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喧嚣的镇定力量:
“诸位官差,屋内老妇人年逾古稀,病入膏肓,五脏衰微。老夫正以金针度穴之术,导引其残存元气,吊其一线生机。此刻正是引气归元的关键之时,经气微弱,游丝悬命,受不得半点风吹草动,遑论金铁杀伐之气惊扰。” 他顿了顿,目光如两盏寒灯,直直照进小旗官闪烁不定的眼中,“若因诸位强行闯入,声响震动,导致病人惊厥气散,血脉逆冲,命丧当场,这责任,”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是诸位来负,还是该由老夫来担?”
这话,说得平铺直叙,不带丝毫火气,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那两名正要破门而入的漕丁头上。他们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脚步下意识顿住,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顾忌。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的小卒,抓不到逃犯顶多挨顿训斥,若真逼死了人,尤其还是一个正在被郎中救治的“老母”,这官司打起来,上头会不会拿他们顶罪?眼前这老郎中气度不凡,言辞凿凿,不似作伪……
小旗官也被陈郎中这突如其来的现身和一番滴水不漏的话给噎住了。他眯起那双三角眼,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陈郎中,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慌乱或心虚。他又探头看向屋内,只见光线昏暗,隐约可见床榻轮廓,上面似乎隆起着被子,看不真切,只有那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和一种病人特有的衰败气息弥漫出来。陈郎中的话,合情合理,那股医者的笃定气势,更让他心里有些打鼓。毕竟,搜查逃犯是公务,但若在搜查中闹出无关人命,还是在这种“孝子治病”的情境下,传扬出去,上官为了平息物议,很可能拿他开刀。
“哼!” 小旗官强自镇定,冷哼一声,试图压下心头那丝忌惮,色厉内荏地道,“你说治病就治病?空口白牙,谁晓得里面躺着的,是不是我们要抓的钦犯?!让开!老子要亲自看一眼!验明正身!”
陈郎中身形未动,连衣角都没有颤抖一下。他只是将手中那根银针微微举起,让那点寒芒在众人视线中更清晰了些,语气依旧古井无波:“官差大人若要查看,自无不可。人命关天,老夫亦不敢阻拦公务。只是,请容老夫先行将病人要穴之上的金针起出,封住经络,稳住其即将溃散的气息。否则,金针骤起,气息立泄;或者诸位闯入,声浪相激,病人惊扰之下,必然气散神崩,顷刻间便是阴阳两隔。” 他目光扫过那两名漕丁和小旗官,缓缓道,“只是这起针封穴,需得屏息凝神,耗时不短,至少需半柱香功夫。期间,若因耽搁导致病人有何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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