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息怒!”钱有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肥硕的身体抖如筛糠,“是……是手下人办事不力!本来已经快得手了,谁知突然冒出两个人,身手极为了得,尤其是那个高的,像是军中出来的,兄弟们……兄弟们不是对手啊!”
“军中出来的?”赵弘文眼神一凝,闪过一丝忌惮,“查清楚那几人的来历没有?是不是京城那边……派来的人?”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永丰仓的亏空,清江浦的沉船,这些事若是被京里的御史、或者更可怕的——皇帝的密探盯上,那便是滔天大祸!
“还……还在查!”钱有禄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只知道他们住在悦来客栈,用的是湖广的路引,但……但多半是假的!为首的是个年轻士子,深居简出,另外两人,一个老仆,一个护卫。那护卫,就是救走赵栓柱的人!”
“年轻士子?老仆?护卫?”赵弘文踱着步,眉头紧锁,“这组合……倒真像是京城某些衙门口派出来暗访的做派!”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心中那股不安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
“大人,现在怎么办?那赵栓柱被他们救走,万一……万一他什么都说了……”钱有禄声音带着哭腔。
“闭嘴!”赵弘文厉声喝断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做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他停下脚步,背对着钱有禄,沉默了片刻,再转身时,脸上已是一片决绝的狰狞:“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既然他们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们心狠手辣!”
他压低声音,对钱有禄吩咐道:“你立刻去办几件事:第一,加派人手,就算把淮安城翻过来,也要找到那四个人,尤其是赵栓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第二,动用你在漕帮和那些见不得光的关系,告诉他们,只要能找到人,价钱翻倍!第三,给我盯死了四门和水陆码头,没有我的令牌,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尤其是带着半大少年的,严加盘查!”
“是!是!卑职立刻去办!”钱有禄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起身。
“还有,”赵弘文叫住他,眼神冰冷,“永丰仓那边,那些账目……该处理的,连夜处理干净!所有经手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做,务必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
钱有禄心中一寒,知道这是要彻底毁灭证据,甚至可能……灭口!但他不敢有丝毫异议,只能连连点头:“卑职明白!卑职明白!”
看着钱有禄仓惶退出的背影,赵弘文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脸上肌肉抽搐。他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到如此地步。那几个突然出现的“士子”,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彻底搅乱了他的布局。
“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他喃喃自语,眼中杀机毕露,“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离开淮安!”
河伯祠内,寒气渐重。
林锦棠裹紧了单薄的衣衫,依旧感到阵阵发冷,头也有些昏沉。她知道,自己恐怕是真的染了风寒。但她不能倒下。
周安和赵栓柱相互依偎着,似乎因为极度疲惫而昏昏欲睡。林虎依旧如同石雕般守在缺口处,警惕着外界。
林锦棠看着眼前蜷缩的赵栓柱,又想到那封前途未卜的密信,以及此刻遍布全城的杀机,心中一片沉重。但她知道,自己绝不能流露出丝毫软弱。
她轻轻挪到赵栓柱身边,低声道:“栓柱,别怕。天快亮了,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出去的。你爹娘的冤屈,也一定能昭雪。”
赵栓柱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她,黑暗中,那双年轻的眼睛里,恐惧依旧,但似乎也多了一丝微弱的、依赖的光芒。
林锦棠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尽管有些勉强的笑容。然后,她抬起头,望向祠外那片依旧漆黑、但似乎已隐隐透出一丝极淡、极遥远灰白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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