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青石溪的流水,裹挟着落花与尘埃,悄然淌过两度寒暑。老棠梨树的枝干更显虬劲,翠叶在夏日的熏风中摇曳生姿。五岁的林锦棠,身量如初春抽条的柳枝般拔高了几分,眉眼间的灵气褪去了些许孩童的懵懂,沉淀为一种内敛的沉静与洞察。在周秀才的茅舍学堂里,她早已是当之无愧的魁首,那份对知识的渴求,也从最初的如饥似渴,悄然转化为一种寻求应用、验证与创造的蓬勃冲动。她不再满足于纸墨间的纵横捭阖,更渴望将那些源自前世记忆碎片与今生所学融会贯通的知识,化作解决实际问题的钥匙。就在青石村这个烟火气十足的舞台上,一场看似寻常的邻里纠纷,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让她“林家小祥瑞”的名声,从“天资聪颖”的赞叹,飞跃到了“心善智巧,能解困厄”的由衷敬服,真正在乡邻心中扎下了根。
那是一个夏收刚过、空气中弥漫着新谷醉人清香的慵懒午后。蝉鸣聒噪,阳光炙烤着大地。村东头王婆子那方小小的土坯院子里,却笼罩着一层与这丰收时节格格不入的焦灼阴云。王婆子早年守寡,含辛茹苦拉扯大两个儿子,如今儿子们各自成家立业,按青石村祖辈传下的老规矩,这刚收上来、金灿灿还带着阳光温度的粟米,需得公平地分作三份:一份是王婆子赖以养老的“棺材本”,两份是儿子们小家庭的“活命粮”。偏生今年风调雨顺,收成格外好,粮堆得小山似的。王婆子颤巍巍地搬出那杆陪伴了她大半辈子、秤星早已模糊不清的老秤,秤杆上浸透了汗渍与岁月的油光。称量最后那一麻袋鼓鼓囊囊、沉得坠手的粟米时,秤钩刚挂稳,秤砣还未移到位,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如同枯枝断裂——那根早已不堪重负的细长秤杆,竟从中间最吃力的位置,生生断成了两截!
“哎——呦——喂!我的老天爷啊!作孽啊!” 王婆子猛地一拍大腿,整个人像被抽去了筋骨,踉跄着差点坐倒在地。她看着地上断成两截、如同残肢般的秤杆,再看看麻袋口因震动而撒出的、散落一地的金黄粟米粒,浑浊的老眼瞬间涌上泪花,声音带着哭腔,“这可要了我的老命喽!这秤杆…这秤杆是俺娘陪嫁的老物件啊!秤杆断了,粮食分不匀,老大老二还不得戳着俺的脊梁骨,说俺偏心眼儿,昧了他们的口粮啊!” 旁边,她的大儿子铁柱和二儿子石头,连同各自的媳妇,也都围了上来,脸上交织着心疼(心疼粮食和秤)、焦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这粮食分不匀,兄弟妯娌间埋下猜忌的种子,日后家宅难宁!重新借秤?村里有完整大秤的只有里正家和几户殷实人家,去借不仅费尽口舌欠人情,人家也未必肯借给这“晦气”的断秤之家。用手估堆?这满满当当一大袋粮食,谁有那本事能估得毫厘不差?稍有不公,便是后患无穷。
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引来了左邻右舍。小小的院子很快被看热闹的村民挤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议论如同沸水:
“啧啧,王婆子这运气…收成好反倒惹出事来了!”
“倒地上堆三堆?看着差不多就行了!”
“屁话!粮食粒儿都长一个样,堆起来看着是差不多,上秤一称差个三五斤你试试?亲兄弟也得翻脸!”
“找根硬木棍,自己削一个?”
“说得轻巧!秤砣呢?秤星怎么刻?刻歪一点就全毁了!临时抱佛脚做的玩意儿能准?”
“就是!没见城里秤铺老师傅做杆秤得费多大功夫?”
众人七嘴八舌,办法提了一箩筐,又一一被否定。王婆子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两个儿子和儿媳之间团团转,老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滴在散落的粟米上。院子里弥漫着绝望和无奈的气息。
就在这愁云惨雾笼罩之时,一个清脆、平静、带着一丝安抚力量的童音穿透了嘈杂:
“王婆婆,您别急,让我试试看?”
喧闹声戛然而止。众人齐刷刷循声望去。只见人群分开一条缝隙,穿着洗得发白、浆得硬挺的细布短衫,梳着两个小揪揪的林锦棠,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那袋巨大的粮食旁。她小小的身影在高大的麻袋衬托下显得格外单薄,但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却无半分孩童的怯懦,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清澈见底,闪烁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着与自信的光芒。她身后跟着探头探脑、一脸好奇的堂兄林虎和林豹。
“棠丫头?”王婆子抹了把泪,看清是锦棠,先是一愣,随即苦笑摇头,带着深深的怜爱和不抱希望,“好孩子,婆婆知道你好心,菩萨心肠…可这秤杆子都断了,大人们都没法子,你个小娃娃家…” 她话没说完,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是啊锦棠,” 铁柱也皱着浓眉,语气尽量温和,“这可不是玩闹的事儿,粮食分不好,家里要闹翻天哩。”
林锦棠却并未因质疑而退缩。她迈着小步走到断裂的秤杆旁,蹲下身,伸出白嫩的小手,仔细地摸了摸那粗糙的断口,感受着木质的老化和脆弱。目光扫过旁边地上一个用来压咸菜缸的石锁,又瞥见院墙一处齐腰高的豁口。一个清晰的方案瞬间在她脑海中成型——那是前世物理课本上最基础的杠杆平衡原理,在此刻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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