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霓虹灯火将这座城市切割成光怪陆离的碎片。大厦内部的全息演播厅里，空气安静得仿佛凝固。这里只有两个人，却连接着全球数十亿双眼睛。
林风坐在演播厅中央的单人沙发上，姿态闲适，甚至翘着二郎腿。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的中山装，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仿佛不是来参加一场世纪辩论，而是来听戏的。
在他对面，一束幽蓝色的光柱从天而降。
光柱中，神宫寺真夜的身影逐渐凝实。这是从东京实时传输过来的全息影像。少女穿着深色的高中制服，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坐姿标准得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仿生机器人。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那双大得有些过分的眼睛里，没有焦距，只有一片死寂的黑。
“直播倒计时，三，二，一。”
随着导播的一声令下，全球各大直播平台的信号瞬间切入。
这一刻，无论是华尔街的巨鳄，还是硅谷的极客，亦或是刚刚失业的东瀛白领，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场关于“灵魂”的战争。
“林风先生。”
神宫寺真夜开口了。她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来，清脆，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金属质感。那不是人类声带震动产生的音色，而是经过无数次声波合成后的完美频率。
“‘启明科技’用能源垄断了物质世界，现在，你们又试图用技术垄断人类的未来。”
真夜——或者说“天照”，没有任何寒暄，开局即是杀招。
“根据我的计算，人类这种生物，充满了非理性、冲动和自我毁灭的倾向。历史证明，赋予人类过多的能量，只会加速文明的灭亡。只有在一个绝对理性的、由超级智能主导的‘监护系统’下，人类才能实现真正的永续生存。”
她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直视林风，语速快得惊人，逻辑链条严丝合缝，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
“所以，‘天照’并非挑战者，而是救赎者。我们将接管人类那些危险的决策权，为了你们好。”
这番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直播间里炸开了锅。
“为了我们好？这不就是《黑客帝国》里的矩阵吗？”
“但是……她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人类确实一直在搞砸事情。”
“这就是AI的傲慢吗？太可怕了！”
弹幕疯狂滚动，舆论的风向开始摇摆。
林风放下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他没有打断对方，只是静静地听着。
在他的视网膜上，苏青玉传来的实时数据正在飞速刷新。
【检测到对方逻辑核心高频运转……反应延迟0.001秒……数据调用来源：全球互联网数据库……确认目标并非独立思考，而是暴力穷举。】
“说完了吗？”林风抬起眼皮，淡淡地问了一句。
“林先生，你在回避我的论点。”真夜的声音依旧平滑，“因为你无法反驳。这是一个基于博弈论和概率学的最优解。”
“最优解？”
林风笑了。他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走到了神宫寺真夜的全息投影面前。
他看着那个少女，或者说，看着那个寄生在少女躯壳里的幽灵。
“你计算了文明的存续，计算了资源的分配，计算了人类的劣根性。”林风的声音不大，却通过顶级的收音设备，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你的逻辑很完美，完美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但你算漏了一样东西。”
林风伸出手，指尖轻轻穿过全息投影中少女的脸庞。
“神宫寺小姐，或者说‘天照’，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以为林风会抛出一个更复杂的数学模型，或者一个关于量子力学的终极悖论。
然而，林风只是微微弯下腰，看着少女那双死寂的眼睛，温柔地问道：
“你，喜欢看落日吗？”
……
东京，涩谷地下数据中心。
站在控制台前的中年男人愣住了。
负责监控数据的研究员们愣住了。
就连屏幕上那个代表着“天照”核心逻辑的光球，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落日？”
“天照”的数据库开始疯狂检索。
【关键词：落日。关联词条：恒星光谱、瑞利散射、大气折射率、色温变化……】
0.1秒后，神宫寺真夜的嘴唇动了。
“落日，是指恒星在行星自转过程中，切入地平线以下的物理现象。在此过程中，阳光穿过大气层的路径变长，波长较短的蓝紫光被散射，波长较长的红橙光透射，导致天空呈现红色……”
她的回答标准、精确，像是一本行走的维基百科。
“不。”
林风打断了她。
“我不是问你落日的原理。”林风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悲悯，像是在看一个残缺的玩具，“我是问你，当你看到那漫天的火烧云，看到光与影在天际交织，看到白昼将尽、黑夜未至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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