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论道伊始
万道霞光泼洒而下，漫过青翠欲滴的菜畦，将整个小院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之中。
院内灵气氤氲如实质的云雾，缓缓流转，呼吸之间皆能感受到那浓郁到极致的天地精华。老子静坐一方，雪白拂尘自然垂落，其眸光温润平和，仿佛蕴含无边道韵；
元始天尊身着玄色道袍，肃穆庄严，膝上横放的三宝玉如意宝光内蕴，仅微微流转着清、始、玄三色微光；
通天教主则姿态不羁，那柄名动洪荒的青萍剑随意横于膝上，剑未出鞘，却已有截取天机的一缕锋芒暗自蛰伏，引而不发。
陈安僵直地坐在石凳之上，只觉得周身空气凝滞如山，掌心渗出的冷汗早已浸透了粗布衣角，他死死垂着头，目光紧锁在自己鞋尖那几点干涸的泥斑上，每一息时光，都漫长得如同一次天地劫灭。
元始天尊指尖微抬，轻轻叩击在玉如意光洁的白玉面上，那玉面应声泛起清冷辉光，宛如水波荡漾。
“洪荒寰宇，天道为纲。”其声不高，却如九霄金玉相击，每一个音节落下，皆引动周遭大道法则与之共鸣，发出细微的道音。
话音尚在院落中回荡，众人头顶的穹庐便生异象！但见周天星辉骤然明亮，尤其那北斗七星，其运行轨迹竟在无声无息中发生偏移，璀璨勺柄不偏不倚，正指向这方农家小院，霎时间，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星河光瀑垂落而下，如轻纱幔帐，将菜畦中沾着露水的萝卜叶映照得银霜璀璨，恍若仙钻。
陈安脚边的泥土发出“啵”的一声轻微脆响，数朵碗口大小的金莲应声破土，悠然绽放！莲瓣之上，天然道纹流转不息，不断吞吐着精纯的混沌灵气，金色花心之中，更托起两个由纯粹道韵凝聚而成的天道篆文虚影——正是“秩序”与“纲常”。
与此同时，远方山林间的走兽尽皆俯首贴地，喧嚣虫鸣戛然而止。就连篱笆旁的垂柳枝条也瞬间凝固定格，每片柳叶上的脉络都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仿佛被无形无质、却至高无上的天规律令所禁锢。
“万物各司其职，日月轮转有序，山河安守其位，亘古不易。”元始天尊眸光淡然，扫过陈安，“此乃天道永恒不移之基石。”
陈安喉结上下滚动，只觉得耳中嗡嗡轰鸣，圣人之言对他而言：
“纲常”“轮转”“司职”……每一个术语都如同万钧冰雹，狠狠砸落在他贫瘠的识海，砸得他头晕目眩，脑中唯剩一片空白与混沌，根本无法理解其蕴含的无上妙理。
后背的粗布衣衫早已被涔涔冷汗彻底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那近在咫尺的金莲所散发出的道纹威压，虽非刻意针对，却已如无形巨石压在他的心口，令他呼吸滞涩，面皮不由自主地涨红。
他下意识地死死攥紧膝盖处的裤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嘴角勉强挤出一丝极为干涩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圣、圣人所论……着实精妙绝伦！”然而话音末尾那无法抑制的颤抖，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惶，眼神更是飘忽不定，最终死死盯住墙角那个积灰的陶瓮，恨不得当场化作一缕青烟钻进去才好。
上首的老子似有所觉，手中拂尘微不可察地轻轻一摆，那几朵金莲的虚影随之略微黯淡，施加在陈安身上的三分威压悄然散去。
便在这令人窒息的间隙，通天教主忽然毫无征兆地倾身向前，横于膝上的青萍剑鞘随之发出“铿”的一声清越震鸣，他目光如电，直刺陈安：“通天敢问，这位道友，对此高论，以为如何？”
剑意虽隐于鞘中未发，却已如一道极寒冰锥，瞬间刺破凝滞的空气，将陈安牢牢锁定！
陈安浑身剧颤，如遭雷击。
他嘴唇翕动，张了又张，却发觉喉间如同被粗粝的砂石死死堵住，竟发不出半点声音。元始天尊所阐述的“天道秩序”，于他这般一介凡俗而言，无异于对井底之蛙讲解星河之浩渺，对朝生暮死的蜉蝣论说春秋之悠长！
情急之下，他拼命在脑海中翻检着过往听闻的只言片语，零星闪过《道德经》中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又或是“治大国若烹小鲜”这般似懂非懂的句子，然而这些碎片化的认知，此刻却如断线的珍珠，无论如何也难以串联成章，更遑论应对圣人之问。
额角一滴豆大的汗珠，不受控制地汇聚、滚落，划过紧绷的侧脸，最终自鼻尖坠落，“啪嗒”一声，清脆地砸在身下的石凳表面，溅起细微的尘霭。
无人注视的桌下，他的指尖下意识地、反复地抠弄着面前粗陶碗上的一个细小豁口，那陶碗本身质朴无华，此刻在他无意识的摩挲下，碗身简陋的刻痕竟似有微不可见的流光隐现，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凡俗的愚钝与窘迫。
斜照的霞光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将那无处遁形的窘迫死死钉在凝固的沉默之中。
三清目光平静，却如六轮昊阳，穿透他勉强维持的镇定表象，直视其神魂深处那份最原始的茫然与卑微。
这场注定不凡的论道，第一问余音未散，
已将这方寸农家小院，化作了洪荒天地间，最令人煎熬的无上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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