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的话音落下,露台上一片死寂,只有楼下隐约传来的水声和孩子们的笑声,衬得这份沉默愈发沉重。
我没有立刻接话。他说的这一切,其实我早已注意到了,甚至思考得更深。公寓楼里那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光芒的菌类,窗外一闪而过的、体型堪比老鹰的飞鸟……这些细节,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扎在我的脑海里,日夜不休。
只是,有些事,我没有跟她们说。因为我发现,我身上发生的变化,她们都没有。甚至,她们都没有丝毫察觉。
就在周楠说话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却无法完全集中。我能清晰地听到楼下院子里,水柱喷射时空气被挤压的“嘶嘶”声;能闻到老李身上,除了浓重的中药味之外,一丝极淡的、如同腐朽金属般的余毒气息;甚至能感觉到,露台栏杆在阳光下吸收热量后,那股温热的能量正顺着我的指尖,像一条微小的溪流,缓缓地流淌进我的身体里,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战栗的舒适感。
最让我感到诧异的,是当我闭上眼睛时,我仿佛能“看”到别墅周围那些植物的生命脉络。它们不再是静止的,而是一条条奔流不息的绿色河流,充满了蓬勃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生命力。这种感觉,在雨停、阳光出现的那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我能“听”到它们拔节生长的低语,能“感受”到它们对阳光的贪婪渴望。
原本有些,近视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的世界变得清晰了。我以前因为低度近视,配有隐形眼镜。大家都不知道,只有家里最亲近的姐姐知道。
我害怕的不是这个世界的变化,而是我自己的某些未知的变化。我不知道自己正在变成什么,这种未知的、无法掌控的力量,让我感到一阵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这微小的疼痛来确认自己还属于“人类”这个范畴,确认我的灵魂还寄居在这具熟悉的躯壳里。
“你说得对,”王梅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看着楼下嬉闹的孩子,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而决绝,“我们必须做准备。食物、水源、药品,还有……武器。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老李也虚弱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音:“那条蛇……绝不是普通的生物。这个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他们的讨论还在继续,规划着如何收集物资,如何加固别墅的防御,如何学习那些早已被遗忘的生存技能。他们为这个新世界的到来而感到忧虑、恐惧,并为此积极地做着准备,像一群在风暴中试图加固巢穴的工蚁。
而我,却像一个混入羊群的异类,心中藏着最深的秘密。
我看着他们,看着这些在末世中挣扎求生的同伴,心中第一次涌起排山倒海般的孤独感。他们要对抗的是外部世界的改变,而我,除了要对抗那个,还要对抗我自己。
这个被阳光“净化”过的世界,究竟给了我们新生,还是……一场更残酷的、以“进化”为名的淘汰的开始?
一个冰冷的念头毫无征兆地钻进我的脑海,像一条滑腻的蛇:难道,只有一直没有离开的人,才会有变化吗?
我的目光猛地投向楼下那个赤着上身的年轻人。东方红。他被反锁在药铺里,从未离开过这片区域。他是最完美的“对照组”。我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一毫与我相似的痕迹——也许是眼神里的异光,也许是皮肤下不正常的脉动。但他没有。他的快乐是纯粹的,他的身体是人类的,他的生命力……只是旺盛,而非异变。他只是单纯地,从一个濒死的饿殍,变回了一个健康的年轻人。
然后,我的视线转向了那几个孩子。所有的科幻小说都曾描绘过这样的桥段:在剧烈的环境变迁中,幼小的人类会比固守成规的成年人更适应,他们将是新世界的原住民。会是他们吗?
豆豆的笑声清亮得像金属撞击,小玫在躲避水枪时一个灵巧的翻滚,动作快得有些不自然,而小昊,他正蹲在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只蚂蚁,那专注的眼神,仿佛能看透昆虫的每一个细胞。这些是孩子的天性,还是……变化的预兆?我无法分辨。
所以,既不是从未离开的东方红,也不是象征着未来的孩子们。是我。只有我这个中途闯入,又恰好淋过那场“净化”之雨的异类。
这个认知比任何异变本身都更让我感到寒冷。我不是新世界的原住民,也不是旧世界的遗民。我……是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老板娘她们的别墅,又是怎么走出那片安静得令人窒息的别墅区。
那段记忆仿佛被抽走了,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碎片。老板娘关切的眼神,杯中晃动的茶水,窗外修剪整齐的草坪……一切都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得见轮廓,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我的心情,很不好。不,那不是简单的“不好”,那是一种被掏空后的空洞与麻木,一种灵魂被悬置在半空,找不到落脚点的失重感。那个关于“我是什么”的终极问题,像一块巨大的铅,坠在我的胸腔里,让我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而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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